17 比试

  日子就在和墨夕一起插科打诨、四处乱逛中飞速的过去。
  一转眼,“重华会武”已到了尾声,只剩下最后四天的自由挑战了。
  墨夕也已经在昨天顺利地赢过了她的对手,一个和她入门时间相差不久的师弟。
  这丫头虽说不怎么勤奋,性子也有些惫懒,但到底是真静长老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本身又有些小聪明,是以剑术即使不拔尖,那也是绝对不差的。
  今日是“会武”举行的第十二天,也就是“挑战赛”开始的第一天。
  据墨夕说,在这半个月里,最精彩的也就是这四天了。
  因为在这四天里,其他各门派的弟子只要符合入门五年以内这个条件的,不论年龄辈分,皆可到负责安排擂台事宜的重华派高辈弟子处言明自己师承何处,以及入门时间,想向何人挑战等。
  只要双方实力相差并不是过于悬殊,基本都会被记录在案,然后通知一下被挑战的本门弟子做好准备。
  不过墨夕说,虽然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越到后面大家就越不守规矩。一个擂台打完,赢的人还没下去,就又有人直接从台下跳上去,自报家门后立刻就动起手来。
  有向重华弟子挑战的,更有向其他门派弟子挑战的,基本只要不是闹得太过份,负责评判本擂台输赢的长老们也不会去管,比试结束后先将结果记录下来便是。
  据说,等“会武”结束后会统计胜败次数,不管是重华弟子,还是其他门派的弟子,胜绩排在前十的,每个人都能得到一颗“荜芣果”作为奖励。
  荜芣果生于九重峰中麒麟峰的荜芣树上,那荜芣树总共就只有三棵,且皆长于峰顶峭壁之上,极难采摘。
  据传,一颗荜芣果就可提升一位普通修仙者三年的修为,况且又是九重峰独有。所以,这荜芣果对于其他门派的弟子们而言,是不可多得好东西。
  挑战的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墨夕是女子,入门又已经整整五年,而那些喜欢上台挑战的多数都是男子,对女子本就有一些不同程度的轻视,就算有修为与她相当的,也宁愿去找其他男弟子比。
  如此,她倒也乐得清闲,拉着青染在人堆里四处乱窜,对着台上指指点点,将上台的每个人都大肆品评一番。
  青染虽说整日里跟着她一起胡闹,却也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前方的主台,生怕师父一个不满她到处乱跑,又将她捉回主台“罚站”。
  不想,每次都能撞见师父微微含笑的目光,总是一脸纵容宠溺地望着她。
  她被看得心里一暖,不由也给师父回了个甜甜的大笑脸。
  然后玩起来也越来越放心,越玩越放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甚至还撺掇墨夕上台去和一个灵隐派的小姑娘比划,还好被赶过来通知消息的一位重华派师兄打断了。
  那位师兄告诉墨夕说,玉霄派的江素笑江姑娘向重华派墨夕姑娘挑战。经众位师兄评算,两人实力相差无己,所以已经允了,让她赶紧回去做好准备。
  明日午时,“木”字擂台。
  墨夕初初听到时还有些讶异,随后哦了一声,点头表示知道。那位师兄简单鼓励了几句后,就匆匆走了。
  “玉霄派?”一边的青染挑眉道。
  “是呀~玉霄派~~”墨夕学着青染平时的模样,耸耸肩。
  青染略带疑惑地看向主台。
  果不其然,那个这些日子一直苍白着脸,躲在她师父后面的尹如黦正用一脸挑衅的笑意看着她们俩呢。
  “切!我就知道!”青染冷哼一声。
  墨夕自然也看见了尹如黦那一脸得意的笑,拍着青染的肩安慰道:“反正又不是和她打,那个叫江什么的不是和我实力相当吗?那比一比可未尝不可,反正这次我也没打过瘾,就当在‘会武’的最后一天练练拳脚好了~~”
  青染叹了口气:“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那尹如黦肯定是看见你我这两天走得近,没办法整我就来找你的麻烦!”
  墨夕呵呵笑了起来:“姐姐说哪的话呀,说起来应该是我谢谢姐姐才是!我早就看这尹如黦不顺眼了,又一直碍着门派规矩不能和她作对。这下可好,有了姐姐做挡箭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啦!”
  “恩,不过那个姓江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你要小心!”青染点头嘱咐道。
  “嘻,反正安排擂台的师兄们已经评估过了,想来她再厉害总也不可能瞒得过修为高深的师兄们,基本实力肯定是不会差太多的!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算想玩阴的,恐怕也不容易得很,姐姐放心吧!再退一万步讲,即使我真的打不过她,认输不就是了,反正我师父素来寡淡随和,对这等输赢从来不会放在眼里的~~”墨夕轻松道。
  青染欣慰地笑了笑:“恩,记住啊,自身安危第一!我明天会站在师父身边给你鼓劲加油的,你要是输了,姐姐立马下场去给你找回场子!”
  “噗嗤……好啊好啊!”墨夕忍笑道,“那姐姐现在陪我回去准备一下可好?正好咱们也可以顺道打听打听那个江什么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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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这天已经是“重华会武”的最后一天了。
  墨夕打算在上午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一会儿好对付“江煞神”。
  而青染也没再像往常一样四处乱跑,从早上起就规规矩矩地站在慕隐身后,看着底下各擂台的比试。
  幸好这几天都是各门派的弟子在互相切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配着不同的门派功法。还有好些资质高的弟子放些低级的五行法术,瞧着倒也不是太无聊。
  青染看着看着,无意间眼角瞥到了远处坐着的公冶罹。
  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些日子里,似乎从来没看见过朝华宫的弟子上擂台比试啊?别说比试了,好像平时观战的时候都甚少见他们朝华宫的弟子呢。
  可他堂堂一个宫主,受邀来重华派观赛,总不可能一个弟子都不带吧?
  早就听说朝华宫的弟子与众不同,每个弟子几乎都有自己擅长的奇门功法,她一直都很想见识见识。却没想到,都已经最后一天了,竟连个朝华宫弟子的影儿都没见着。
  她一时好奇加疑惑之下,又去骚扰站在她身边的大师兄。
  她用胳膊捅了捅他,做贼似地压低声音问:“大师兄,这两天你有见过朝华宫的弟子上去比试吗?”
  “没有。”青玄摇头。
  “你说这朝华宫主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赶紧抓紧时间,借机展示一下自己门派的实力么?虽然那天我看他带来的弟子不如其他门派多,但好歹还是有的呀,这么藏着掖着的做什么?”青染用眼风瞄了瞄正在喝茶的公冶罹,神秘兮兮地道。
  青玄给她这幅模样逗笑了,忍俊不禁地道:“传闻,朝华宫主公冶罹也素来是个心性寡淡之人,不喜这些俗世纷争,所以他前来的目的怕是同师父一样,旨在观赛而已。”
  青染失望地哦了声,又随意地瞟了公冶罹一眼。结果公冶罹正好朝这边望来,两个人目光碰巧撞在了一处。
  青染一愣,尴尬地摸摸鼻子朝他笑了笑,赶紧把脑袋转了回来。
  不过,那边的公冶罹却又像上次一样,继续饶有兴味地含笑望着她。看得青染冷汗直冒、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直到慕隐淡淡的眼风扫过去,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看向场内,可嘴角依然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正午很快就到了,原本挑战赛的比试就有时间限制。
  先前“木”字擂台上的两人堪堪打了一个时辰还是未分出胜负,所以擂台上担任裁判的长老只得宣布他二人平手。
  墨夕不知何时已窜到场中,扯着擂台边缘的绳索,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上了比武台。
  刚站稳身形,对面就适时地刮来一阵微风,待她抬起头来时,面前已立了一个抱剑少女。清清冷冷的眉眼,看起来应该比她要大几岁。
  那边站在主台上的青染无力抚额。
  果然……这姑娘也是那天跟着尹如黦的其中之一。就是那个拦在她身后,一眼就认出白凤的那个。
  那女子对墨夕点了点头,开口道:“玉霄派江素笑,向墨夕姑娘讨教。”
  人家礼数周全,墨夕自然也不甘落人之后。她抱拳回礼,面上笑道:“呵呵,还请江姑娘手下留情了!”
  旁边的长老一声“开始”刚喊下,两人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动起手来,青染一脸紧张地盯着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唯恐遗落下了什么细节,让对方有机会耍诈。
  她二人你来我往,刚开始倒也斗得旗鼓相当。
  众人没有想到,这么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动起手来,那招式和气魄竟也是不输男子的豪情万丈。擂台周围不一会儿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看着台上两条矫若蛟龙般的迅捷身姿,一个个都忍不住,纷纷向台上呐喊助威。
  但比试的时间一长,青染就渐渐看出了些端倪,如果就这么打下去,墨夕迟早要输!
  原来先前,她们都一直忽略了一点。
  重华派的功夫,向来讲究稳扎稳打,刚入门的新弟子光是蹲马步、打根基就要练上个一年半载的。
  而玉霄派则正好相反,她们的弟子入门之初并不重根基,而是重身法。因为派中都是女子,所以武功路数更讲究轻妙灵巧,以奇制胜,务必以最小的气力达到最大的效果。如此这般,对于身姿身法的要求就比寻常门派要高很多,派中弟子的轻身功法自然也个个了得。
  这么一来,同是五年的修行,墨夕的实力虽然与之相当,却在身法上失了先机。
  江素笑的剑往往一沾就走,还未等墨夕招架完全,对方就已收了势。可下一刻剑身又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冒出来,令人防不胜防。这般反复个几次后,那种有力气却用不到实处的感觉,只要是个人都会被这飘渺难寻的剑法弄得烦躁不已。
  可武学之道,尤其忌讳的就是“急躁冒进”这一点。一个人一旦失了冷静,就更容易露出破绽,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玉霄派这个武学上的优势,也只能让门中弟子比别人领先个十年而已。
  十年之后,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般都已经扎稳了根基,各方面的造诣也都趋于稳定,轻功也基本都追了上来。到这个时候,除非你当真轻功绝顶,能够达到世间少有人及的地步,否则再怎么用巧都是没有用的。
  你可以继续玩飘渺,但人家也可以不理你,直接反守为攻,甚至干脆下狠手断你佩剑。那就是真正实力的较量,容不得任何投机取巧。
  所以,根基不扎实,是玉霄派最大的弱点。但此时台上的墨夕入门资历尚浅,根基虽稳但明显定力不足,一招一式都只能被江素笑牵着走。
  青染刚分析完,就听到墨夕的一声惊叫,她忙忙抬起头来。
  只见江素笑足尖在擂台边的绳索上轻轻一点,在空中翻转着的身姿如蝶翼般轻盈,但手下的招式却突然从飘渺不定的试探,陡然变成了让人心惊的杀招“斩枝折梅”!
  转变之快着实是令人措手不及。这一式凌厉的杀招夹带着雷霆之势,向墨夕右肩招呼而去,墨夕往边上一个腾挪险险避了过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姑娘什么意思啊?刚才那招她要是避不过去,恐怕整只胳膊都要被她斩掉了。
  一边的真易长老也微微蹙眉,明明说了是比试切磋,怎么能出这等惊险的杀招?这位江姑娘出手也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青染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心惊肉跳,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攥紧了右边袖中的“梨华”。见墨夕到底避了过去,不由得唏嘘一声,伸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江素笑脸上不见丝毫愧疚,好像刚才用得根本不是一记凌厉的杀招,而是一招很稀松平常的招式一般。
  墨夕东闪西避,已隐隐有了败象。可江素笑依旧穷追不舍,出手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绝,相比先前的慢条斯理,简直是判若两人。
  没过一会儿,墨夕一个不慎,被对方脚下一招“一马平川”给扫倒在地。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头顶的利剑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了下来,鬓边的发丝尽数被剑风吹起。
  可她却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当——”的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尖锐地刺激着她的耳膜。然后,她听到有金属掉落地面的声音。
  随之,自己的左臂被一双手托着,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墨夕,没事了,姐姐在。”
  耳边传来青染略带喘息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一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青染,姐姐……”她有些愣愣地唤道。
  青染点头:“恩,我在这里,没事了。”
  她抬手摸了摸墨夕的脑袋,然后眼神凌厉地瞥向一边没事人一样站着的江素笑。
  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她即时抛出“梨华”斩断了江素笑的佩剑,这会儿墨夕哪里还有命在?
  “这‘重华会武’本就是各门派弟子间的切磋比试而已,可你却丝毫不遵守比武规则,杀招频出。你到底是来比试的还是来杀人的!难道刚才真易长老的那声‘停’你没有听见吗?你们玉霄派这算是什么意思?对重华派的挑衅?”青染冷冷道。
  江素笑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歪着脑袋看青染手中那把剑。
  过了会儿才道:“你手里的这把,是仙剑。”说的话却是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青染眯了眯眼,只觉眼前这女子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脑筋不大正常吧?
  江素笑继续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道:“你功夫差,光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断我的剑。这把剑有灵性,能够感受到你的意念。”
  “喂!你够了没有!”青染怒道。
  她横剑在前,对江素笑斥道:“你要比,可以!我玉清山青染奉陪!”
  江素笑这时才似乎对她的话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定定看着青染:“师姐说,要赢。”
  “要赢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长老没说我赢我就要继续打。”她指着一边的真易长老。
  真易长老明显一愣,随即立刻开口道:“这场比试,玉霄派江素笑胜出。”
  闻言,江素笑点点头,就这么施施然转身下去了。
  “喂!你……”青染皱眉,正欲上前阻拦。
  却听主台上传来慕隐清缓的声音:“阿染,回来。”
  青染咬了咬唇,看了看主台上的师父,又回过头看看那个江素笑的背影。犹豫了好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回了一声是,不甘不愿地拉着墨夕下了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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