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平安夜
09：56：17，这个时候天炫会在做什么呢？
还在睡觉？应该不会，天炫一直起得很早，没有赖床的习惯。
看电视？可是他最近总是头晕，电视只会让他更难受。
散步？听预报说今天有五六级风，天炫大概不会出去吧。
算了算了，我还是翘掉上午的课去医院陪他好了，实在让人不放心。我猛地从床上起身，不料又磕到天花板。
“嗷呜/（ㄒoㄒ）/~好疼。”
回复我的是依依和小瑜的白眼：“你就不能有一天不磕到房顶吗？”
“—_—我哪有每天都磕！”
“反正一个星期五天至少三天。怎么着，去上课吗一会。”
“我不去了，我想去医院找天炫。”我揉着脑袋，慢慢从上铺爬下来。
“哎，你又不去了，天炫那边有护士啊，中午再过去呗。”
“我呆不住了，现在就想过去。”我从衣柜顺手拿出几件衣服穿上，“天璨应该也在，我还是过去吧。”
“哦哟哟，到底是去看天炫还是天璨呀？”
我一脸无奈，穿好外衣准备出门，回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_—两个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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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真是有点冷，好大的风。我穿着最厚的长款大衣，戴上帽子后牢牢地抓住领口，几乎只露出眼睛。
对了，今天好像是平安夜呢。一路上看着街上的商店都装扮着弄弄的圣诞气氛，圣诞树，圣诞圈，铃铛，糖果，彩色喷漆……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却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
咦，站在面包店里的那个人好像是天璨。我向那家店里看了看，没有看清楚，顶着风跑了过去，拉开重重的门走了进去，又连忙关上了门，呼啸的风声仿佛瞬间远离了我。
呼呼，终于可以摘掉帽子了。我整理着被静电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寻找着刚才看见的那个玻璃窗旁的身影。
“小夏，你怎么也来这了。”
我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真的是天璨，他站在放满面包的架子前，好像在挑着什么。我捂了捂冰凉的脸，走了过去，“我正要去医院呢，从外面看到你了，你在买什么呀？”
“哦，我想买点吐司和花生酱。”他看着架子上的东西，仔细寻找着。
“要给天炫带去吗？”
“嗯，”他从高处拿下来一罐花生酱看了看，“我记得他以前好像很喜欢吃花生酱三明治，不知道现在还爱吃不。”
“我只知道他喜欢吃花生酱的夹心饼干—_—”我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生酱，“花生……好像也是补血的吧。”
“那就是了，再买点吐司吧。”
我们把面包店走了一圈，挑好了三包吐司、一罐花生酱和一罐草莓酱，走到了交款台。
“这么多面包，天炫吃得了吗？”
“没关系，放在他那呗，现在又放不坏，饿了还可以填填肚子。哦对了，再帮我拿两盒红枣牛奶……”他转头对收款员说着。
“那个……也帮我拿一瓶冰爽茶。”
天璨回过头看了看我，轻轻搂住我的肩：“我发现你真是冰爽茶控。”
“—_—没办法，我就喜欢喝那个。”我接过收款员拿来的冰爽茶，放到包里，“哎对了，今天小海不是说中午要来给天炫送饭吗？我们带这么多吃的过去……”
“没事，咱们这些是零食。再说，万一那女的手艺不怎么样……”
—_—这个……没想到天璨还考虑得挺全面的嘛。话说回来，对于小海的厨艺，我还真是不了解，不过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不会太差吧？
收据条哒哒哒地从收款机里打了出来，我们刚刚推开面包店的大门，一阵大风迎面袭来，吹得睁不开眼睛。
“好一个平安夜……”天璨也把外衣后面的帽子戴了上来。
……
“哎呀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在这挺好的，小夏他们每天都过来……啊？……没事没事，身体也觉得挺好的，……”
0_0天炫好像在跟谁说话？我们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天炫正坐在病床上打着电话，他也抬头看见了我们。
“知道了知道了，住院费上次你来不是都交过了嘛……化疗？可能过几天吧……”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示意我们坐下，把东西放在床头。我用嘴型问他“谁的电话”，他皱着眉摆出“嘘”的手势，依然听着对方在电话里的话。
“哦，好的……啊……天璨，他现在没在这呢，”天炫看了一眼天璨，继续讲着电话，“他挺好的啊，没什么事。……哦，元旦回来是吧？行行，我知道了。先挂了啊，哦好，拜拜。”
天炫挂掉了这通手机电话，躺了下来，随手把手机甩在枕头旁边，微微转过头对着天璨：“爸打来的。”
天璨在一旁冷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想这样，你自己大概也不想接吧……哎，算了。”天炫转头看向了床头上的东西，伸手碰了碰，“这是什么啊，你们买的吗？”
“是啊，在路上面包店买的。”我帮他从袋子里拿出吐司、花生酱和牛奶。
“啊，这是花生酱吗？”天炫从我手里接过那个罐子端详着，“^_^嘿嘿，我最喜欢吃面包夹花生酱了，谁这么了解我啊。”
我看了看天璨，他只是耸耸肩：“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啊，又不是专门给你的……”
天炫像孩子一样地笑了，那是一种许久未见的微笑，真挚，发自内心。只要看到他高兴，我就放心多了。
这时候，天炫枕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露出一种“切”的表情，按下了接听键：“喂。”
“天炫啊，是我。你在病房里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到了。”
我微微向天炫身边凑了凑，明显是小海的电话，她说话声音大到我站在旁边也可以听到了，还伴随着街上呼呼的风声。
“哦，行。挂了啊。”
—_—天炫的回应则是简单到爆，一副冷漠的样子果断地挂掉了这通电话。
“你怎么还对昕海那么冷淡啊，人家好心好意做饭给你。”我推了他一下，有点愤愤地埋怨道。
天炫再一次把手机随手甩到了枕边：“觉得她啰嗦呗。”
“（╰_╯）你们男人真是的，不懂女生的一片心意。”
“可我真不喜欢她啊。”他对我翻了个白眼，“还几天就要去化疗了，本来就挺烦的，还得天天看见她。”
“几号？”
他从前额拉起几根头发，抬着眼看了看：“不知道，过了新年的吧。你说……化疗以后会不会头发都掉光了？”
“第一次应该不至于掉光吧……几次以后可能……”
“不要啊，那得丑成什么样了。”
“为了你身体啊。”
天炫没有再说什么，躺在床上，目光好像停留在了窗外。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这个誓死不烫不染说是要保持纯天然的人，掉光头发对他来说一定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吧。
天璨也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微微倚靠着墙壁。
“我发现你们都很喜欢看窗外。”
“有吗。”他没有回过头看我。
“嗯。”
“外面自由啊。”天炫补充着。
我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又看了看他们，“天璨不戴眼镜以后，感觉你们还蛮像的，就是发型不一样。”
“是啊，很像。”天璨双手撑着窗台，微微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_—白痴，你把窗户挡住了，我看不到外面了……”
这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一股力量打开了。我们三个几乎同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被风吹过的昕海”—_—。
“你干嘛啊，穿个大黄的衣服，扮交通灯啊。”
昕海把手里貌似很重的一个袋子放到床头柜上，来不及整理头发就开口：“不好看吗，说今天双鱼座幸运色是柠檬黄我才穿的。”
天炫一阵无语，之后渐渐把目光转移到了昕海带来的东西上，“你做的啊？”
“嗯是呀。”昕海匆匆脱掉厚厚的外衣，连忙拿出袋子里的东西，首先是一个类似课桌桌面的东西。
“这什么啊。”
昕海把它放到天炫的床上，支起四只桌腿摆好。“给你带的啊，这样吃饭就不用起来了，放东西也方便点。”说罢，她又连忙继续去拿袋子里的东西，拿出三个饭盒和一个专门放各种餐具的盒子。
“好啦，尝尝吧，今天时间紧没做太多。”
天炫一副纠结的表情，打开放在面前的几个饭盒，我和天璨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上去不错嘛，荤素都有，闻起来香喷喷的。（～o～）~餐具盒里更是一应俱全，刀叉勺筷，应有尽有，还有一个类似放水果的塑料方形托盘。
“你做了这么多，我吃不了啊。”
“哎呀，你那么瘦，多吃点嘛。”
天炫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_^”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炫身上，只见他慢慢咀嚼着，脸上没有任何异常表情。咽下去后，天炫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吗做的。”
“~\（≧▽≦）/~哈哈，我就说。你喜欢就好啦。”昕海看上去开心的不得了，马上去拿其他的东西，“这还有排骨汤和红枣牛奶，我查了资料的，还给你设计了健康食谱呢。”
昕海得意地从包里拿出几张a4纸拿给天炫看，我们也凑了过去：上面列着表格，星期一到星期天，一日三餐的搭配井井有条，详细到牛奶多少克、菜要做多少，还有许多和白血病有关的注意事项。天炫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没有再说一些表示反感的话，只是对昕海点了点头：“谢谢。”
“只要你喜欢就好了。^_^”
面对昕海的细致入微，天炫明显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昕海，那你都是什么时间回家做饭啊，你不上课吗？”
“上啊，提前一点出来咯。”昕海重新围了围自己脖子上厚厚的大围巾，“反正我家离得近，不耽误什么事。不能让天炫总乱吃食堂的饭呀。”
“可是，你要是长时间这样……”说是没有影响，也不能一个学期都半节课半节课地翘……
“为了天炫这点事算什么呀，嘿嘿。”她拿起身边的外衣，“那，天炫，你好好吃饭吧。我得回学校了，平安夜，英语系有联欢会呢，要去布置下。晚上也没法帮你做饭了，明天的吧。^_^餐具就先放在你这里啦。”
她往病房外走去，回头，对天炫挥了挥手：“merry_christmas，_my_dear。”我们目送着匆匆忙忙的她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这女孩还不错吗，挺细心的。”天璨在一旁说。
“你喜欢？给你。”
“—_—……”
天炫看了看手中还算丰盛的午饭，平静地笑了笑，“不过，她厨艺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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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和天璨一直在病房陪着天炫，聊天，看电视，不知不觉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天璨，今天不是平安夜吗？你不用去酒吧。”
“我跟他们请假了，”天璨走到门口，打开了病房的灯，“今天他们三个演出，阿飞替我唱。”
“天璨……”
他转过身，回到了病床旁边坐下，见天炫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天炫思考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天璨，过了新年……爸爸就要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吐司和花生酱：“晚上还没吃饭呢，饿不饿，先吃点面包吧。”
“天璨。”天炫按住了他的手，“你不要逃避了。”
他眼中流露着些许悲伤，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不会放弃酒吧的工作的，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天璨，你不要这样吗……”我轻轻拉住他的手臂，“再怎么说叶叔叔也是你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他面无表情，冷冷地重复着我的话，“可惜他不知道这些年，妈妈是怎么过来的……”
屋里的空气忽然变得压抑了许多，天炫没有继续说什么，拿了一片面包嚼在嘴里。
“好了好了，今天是平安夜呢，咱们别说这么压抑的话题了。”我连忙转移话题。
天炫的表情渐渐舒缓了一些，拿过吐司和果酱，“给你们做三明治吃吧。”
“嗯，我也来。”
╮（╯_╰）╭哎，晚饭就是diy的三明治大餐了。
……
“风还真的停了，嗯……空气挺新鲜的。”
“天炫，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回去吧。”
“不冷不冷，我想多呆会。哎，你们看，今天星星好多。”
在楼顶的天台上，我们向天炫手指的方向望去，几颗明亮的星星微微闪耀着，多看一会，更多细小的星星也可以渐渐看清，越来越多，全部映入眼帘。
“真的好多，仔细看满天都是呢。”
“因为白天刮风了啊，刮晴了。”
我抬着头，依依不舍地关注着夜空里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它们仿佛在对我眨眼、微笑，还有些害羞的不愿意让我太快发现，一定要多看一会才能和它们见面。
“从小就很喜欢有星星的夜晚。”天炫慢慢地向前方走了几步，以他的方式与遥远的天空缩短了距离。
天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以前咱们经常在广场上看星星呢，有时候看到好晚都舍不得走。”我走到天炫身边，重新扶着他的手臂。
三个人静静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安静而美好。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这一方小小的天台仿佛承载了我们所有的梦。
“平安夜呢。”
“嗯……”
“12月24号……”天炫好像自言自语到，又释然地笑了笑，“这么快，生日过去10天了。”
“说真的，我真的快忘了自己生日是哪天。”天璨在一旁诙谐地说到，双臂交叉，浅浅地抱着。
天炫淡淡地扬了扬嘴角，转头看着眼前的他，“天璨，你知道11岁生日时候，我许了什么愿吗？”
天璨仿佛思考了片刻，还是耸了耸肩，“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这边了。”
是的，天璨离开的时候是一个黄昏般的夏末，带着暖暖的余温，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我静静地回忆着，不知不觉中涌上一股伤感。
“是那个已经实现的愿望吗？”
“嗯。”天炫走向天台的护墙边，双手扶着台子，又抬头看着天空。
“那天……我闭着眼默想着，‘如果以后还能和天璨一起过生日就好了’。”
沉默了片刻，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却都有心中所想、所念。
“你真的回来了，天璨。”天炫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可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天璨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
“天璨，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
一阵寒冷的风拂过脸颊，掠过发丝，吹得心里微微发凉。
天炫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我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无奈，“小夏，你知道吗……”欲言又止，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独自痛苦地扶着额头，低着头。
天璨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臂，他还是慢慢抬起了头，回以黯淡的目光。“看见你们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天炫，你不要这样。”沉默许久的天璨终于开了口。
“你不要救我了，让我这样死算了……”
“天炫，你在说什么……”我也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他那双无望的眼。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和他在一起吧。”
我和天璨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没有解释什么。天炫无奈地对我们微笑，眼中仿佛含着晶莹，他却慢慢转身，微微蹒跚着，独自向回病房的方向走去。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如果我还活着，也许会去做伴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