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卜立起身,该说的只点到为止,要怎么做,还得他自己选择。
  合上门。
  不过,门很快又被打开——刚才那个金发皮草女。
  “她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劈头盖脸的,她才不像蓝罂子那女人假装含蓄。
  “娜塔莎——”指指门的方向——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交谈。
  “她不适合你!她比那个蓝罂子更不适合你,你心里明白的,对不对?”只有他们这种臭气相投的人才该缠在一块。
  “……”懒得回应。
  “你看看她,周身都是天使的羽毛,怎么可能落在曼顿这种地方?那种世界的人,他们是不会理解我们的,我们只是老鼠——”
  “出去!”她的话惹到他了。
  娜塔莎苦笑,“她知道你抽过大麻、杀过人、酗过酒、偷过东西吗?”
  李尧低眉,额前的黑发挡住眼睛——他真得被惹到了,如果做特效,此刻李尧身后的背景一定满是着黑紫色的地狱之光。
  “你知道的,上帝从来就不公平,我们这种人活该得不到幸福。”所以才会聚在一起用更黑暗、更肮脏的做法去嘲笑上帝。
  在李尧陷入更深沉的黑暗中前,门砰一声合上,娜塔莎的高跟鞋声也渐行渐远——她的话也点到为止,多说无益,为了个人安全,还是先掂了(“掂了”注释——跑路),让他自己想吧。
  亚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醒了,在娜塔莎说他抽大麻、杀人的那一段——
  是啊,他也说过,他们生活在两种不同的世界,所以他才那么讨厌她吧?
  一股深浓的烟味飘了过来——他又抽烟了。
  “别装了。”他如是对她说。
  亚儿没再继续装睡,爬起身,看向被烟雾缭绕包围的他,半天后才找了句中性无害的句子——
  “可以回去了吗?”指指挂钟,已经深夜一点多了。
  他没吱声。
  她也没再继续问,她知道现在不是说教,也不是表明立场的时候,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者要不要安慰他,那毕竟是他的生活,过去、现在,或者将来,都是他自己要面对的东西,不是她说什么就能改变的,他又不是小孩子。
  凑到办公桌前,端了桌上的凉茶喝一口。
  啪啦——
  水和茶杯一起摔碎在地砖上——
  她则被勾到了他的身前,两人唇贴着唇,一股浓重的烟味从他的口中蹿到她的口中,呛的她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不过她没反抗,因为此刻他就像只受伤的动物,需要慰藉或者发泄些什么……
  该死的娜塔莎说得很对,她周身都是天使的羽毛,而他肮脏的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他们确实不合适,但——
  他不甘心!他想反抗,他……想拉她一起坠入黑暗,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融入她那个世界,在她那里他一文不名,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生存,所以他不会去,也不想放她回去。
  手——滑进她的套衫,抚摸着那光滑细白的肌肤,唇——在那美丽的颈线上吸吮,是欲望,也是冲动,还有一起堕落的黑暗思想。
  周身羽毛的天使?又怎样?
  这里是曼顿,肮脏的曼顿,既然她来到了这儿,就跟他一起沉沦吧。
  浓重的呼吸夹杂着有节奏的撞击声,充斥在这间狭小的休息室里——
  沙发上、地上,凌乱地散落着因迫不及待而脱下的衣衫,男人正光着脚踩在光亮的地板上,女人的手掌贴在门板的花玻璃上……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外间的灯光透过碎花玻璃散射进来,打在女人的背上,男人的胸口上——
  趁着某个思绪空档,亚儿愤愤地在心底埋怨:这家伙又没做措施——他说不喜欢,真是混蛋到家的人,每次都只顾自己快活,下次她绝不答应。唔,“你轻点。”
  一阵低吼过后,他的脸埋进她的颈窝,晶莹的汗珠从他的脖颈一路滑落,顺着两人紧贴的胸口滑下——
  终于消停了……
  好累好困啊!
  唉,异地恋就是这么悲哀,赶趟的坐飞机,赶趟的过平安夜,末了还要赶趟的慰藉男人的欲望,难怪妈妈说谈恋爱就是个犯贱的过程。
  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她真没体力了,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了。
  “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窝到沙发上,喃喃保证。
  李尧扣好衬衫,拾起一旁的黑色套头衫套到她身上,“回去再睡吧。”
  哼哼两声,现在谁让她动就是她的死敌。
  无奈,李尧只好找来衣架上的大衣盖到她身上,偎到她身侧,已是深夜三点,来去一趟确实花时间,六点他还有一场交易,干脆就在这儿凑合一下算了。
  果然是运动之后好舒睡,两人很快都不醒人事——
  话说,某位仁兄刚才不是暴怒又自卑来着?怎么?一顿汗水就平息了?
  年轻真好啊!
  *********
  当亚儿醒来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偌大的办公室半个人影都没有,只在沙发旁的茶桌上放了一盒寿司——显然是留给她的。
  拍拍脸,坐下来吃。
  那个娜塔莎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斜倚着门框,一双模特般的长腿在窄裙下若隐若现,“怎么样,他很厉害吧?”
  她指哪方面?
  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挨着亚儿坐下,“你们昨晚不是睡这儿的?”
  呃,她指的那方面啊,这可是私事,她还没到对那种事侃侃而谈的境界。
  “身材还算不错。”娜塔莎略带挑剔的捏了一下亚儿的腰,害她差点跳起来。
  喂,虽然她不讨厌她,可也不代表她可以对她动手动脚吧?
  “别那么看我,小心我忍不住掴你一掌。”娜塔莎撇撇嘴,从手包里抽出烟,点上,“我跟他三年了,至今还没碰到半根手指,你却让他叫那么大声!”
  “……很大声吗?”亚儿比较介意这件事。
  对方翻一记蓝眼,“你只是想玩玩他吧?看他怎么为你失控?”
  谁玩谁吖?请不要把话倒过来讲,“我干吗要玩他?”他又不好玩。
  “见好就收吧,他那个人,惹急了很可怕。”弹弹烟灰,“别到时才后悔。”
  “……”没事把他惹急做什么?再说,她又不是没见过他青面獠牙的时候,“你很喜欢他?为什么?”她想知道其他女人喜欢他的理由。
  娜塔莎还真被问住了,蹙了半天眉,“……”因为他性感、有男人味——吧?“我们很合适。”同样都是肮脏的老鼠,而且他狠起来真得让人很有安全感,在曼顿这样的地方,只有够坏、够狠的人才配活下去,所以她才归到他的麾下,甘心做他的属下,并且希望跟他成为速配的一对,“你呢?怎么会想不开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很早就喜欢他了。”伸开五个手指,五岁时就喜欢了。
  娜塔莎笑了,单纯的女人,“你知道他的过去吗?”
  摇头。
  “如果我告诉你,你确定你能承受的住吗?”她这样的娇小姐会爱上阿尧,不是因为崇拜英雄,就是单纯地被坏男人吸引而已——自己也是这样。
  亚儿点头,愿意听她讲。
  *******
  关于李尧的过去,唐亚儿知道的仅仅是某些时间点,比如五岁时,比如十二岁时。
  娜塔莎知道的却是一条长长的线段。
  李尧的父亲听说是在他三岁时死于种族歧视的暴乱,半年后,母亲因承受不住生活压力,选择了默默离开,他由叔叔接替抚养,叔叔原本是银行的职员,因为那场暴乱,失去了工作。想当然,李尧在叔叔家里不会有什么好的生活。因为失去工作,又找不到新工作,李尧的叔叔在邻居的介绍下,开始参与曼顿的毒品交易,但因为不知底细,被人利用,银货两失不算,还被人追杀,在李尧八岁的某个夜晚,叔叔卷着家里仅有的一点钱,不知所踪——
  因为年纪太小,李尧被送进了福利机构,但因为不堪忍受里面的生活,三次进三次逃出,直到十二岁进驻曼顿,才开始独自生活,此后,他便慢慢坠入了曼顿这个黑色漩涡——
  他在曼顿是出了名不要命的东方仔,为了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什么都干,偷窃、军火、毒品、大麻,甚至杀人,无所不为,恣意挥霍、□自己的青春,直到十八岁,最好的伙伴——林于民死于一场毒品交易后,他消匿了半年,听说那半年里他戒掉了大麻,戒烟、戒酒,戒掉一切成瘾的东西,“洗心革面”专心参与军火交易,甚至还为此专门读了两年的夜校,一直到今天——
  他的身世在曼顿的小人物中并不怎么出奇,比他精彩的比比皆是,但是能下决心“积极向上”的却屈指可数,否则怎么只有他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他不会为了你漂白身份,因为他在你的世界根本生存不下去。”娜塔莎掐灭烟蒂,略带嘲笑地望着唐亚儿,怎么样?能承受的住他那黑暗、肮脏的过去吗?“还是你愿意跟他一起来地狱?”
  等待她答案的不只有娜塔莎,还有门外的李尧……
  “不是的。”等了半天,亚儿才说出这么三个字。
  不是什么?
  “真正的地狱,你没有见过——”笑笑,“不对,根本就没有地狱。”
  这小女孩在说什么?她听不懂。
  “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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