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这次缇墨也跟我们一起回北平,虽然她不是亲生的。本来我还有些想不通,可突然发现我也不是他亲生的,便又自嘲地笑了笑。
还好这次有缇墨相伴,要不我和顾凯要尴尬死。
我和顾凯都不和对方说话,只有缇墨一路上一直陪我聊,偶尔她也跟顾凯聊聊。
我能看出她对顾凯有所顾及,可能是因为不太能接受顾凯是gay吧。
说实话,我心里憋得慌。总觉得跟顾凯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可就是不能呼出它们。我在心中呐喊“我需要跟他沟通!!”。
由于顾及到老爷子的身体,我们一路上都放慢了速度。所以,从南京到北京竟花了整整六天,本来这压抑的气氛就让我度日如年,六日如一个月。这是不是就是相对论呢……我去。
我们踏过万水千山,历经重重危难险阻,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位于北平的颜府。
瑾义听说我们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了出来,围着他爹转过去转过来,嘘寒问暖,忙得不亦乐乎。
几年不见了,他总体来说变了不少,但不变的是他迷人的气质。笑容少了,多了一点稳重。皮肤变黑了,眉间总是略微地皱着,不知道什么事让他如此烦心,我有些心疼。
顾凯吩咐厨房做饭,我和瑾义有了短暂的独处时间。他领着我在颜府里逛了一圈。颜府变化好大,都快不认识了。湖心亭虽然还在,但明显是被装修过。我以前住的院子已经不是以前的院子了,或者说,整个颜府的院子都变了样。
他带我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院子里,指着一颗小树苗问我:“还记得它吗?”
我疑惑地皱起了眉,歪着脑袋,盯着那树苗,片刻之后恍然。“梅花!”
瑾义笑了,这是我回来这几个小时里,第一次看见他笑。
走出院子,就遇见王妈来叫我们吃饭。王妈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瑾义不断给我夹菜,还说我在南京过得不错,都长胖了,让我又气又笑。顾凯也跟着嘲笑我,只是老爷子眼神忧郁。
不知道老爷子现在怎么想,可能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我们俩也该重见天明了。
说实话,能不能重见天明,我自己心里都没个底。
虽说瑾义对我很好,但总觉得像隔着什么东西,说不上生疏,总之和以前不一样。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也许是瑾义故意疏远我,希望在他爹最后的一段日子里让他高兴一点儿吧。我依然主动为瑾义找理由,后来想想,或许我之后的失败正是从我不断给他找理由开始的……
平静的日子滴答滴答地就过去了,不,还不足24小时,不能算“日子”。
因为昨天被嘲笑长胖了,我决定今天起开始每天早上在院子里晨跑。于是,回到北平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照计划跑了起来。很多地方都不认识了,我只好绕着湖跑了。湖本就不小,跑到第二圈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正思索着,再跑几步路就回去吧。突然余光闪过一对人,大脑象形分析表明,那是一男一女,女的很胖,男的从身段看像是瑾义!
我停下脚步,几乎忘了刚才还喘不过气来,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感觉体内血管快要爆炸了。
眼前的一幕惊得我动弹不得。
那女人身怀六甲,瑾义一只手握住那个女人的手,另一只一边抚过她的脸,一边说:“别急,再等等,我过两天就跟爹说,爹一定……”
我听不清,也不想听。我淡定地走了出去,站在那儿盯着他们俩。虽然我眼睛盯着瑾义,但他身旁那个女人的肚子就像阳光一样刺眼,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我忍受着刺痛感,瞪着瑾义。瑾义看了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我注意到他的手抖动了一下,像是要放开手,但被那个女人死死地拉住了……那个女人可能是被我的气势吓着了,往后退了一步。
我感到鼻子有点酸痛,视线有些模糊,但随后带上面具,嘴角带着微笑,盯着瑾义模糊的脸说:“嫂子有孩子了?这么大的事,信上怎么不说?大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早就想当姑姑了。”
我一眨眼,鼻侧有一股痒痒的感觉,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我嘴上的笑容裂开,偏了偏脑袋看向那女人,瞬间笑容垮了下来。这张脸,如此熟悉的脸。这是我到这个时代来认识的第一个人——海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见海叶松开了抓着瑾义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微笑着对我说:“代欢,好久不见了。”
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代欢,其实我本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直到你被带走的那一天。就是她看见瑾义的那一天吧?
我要等那个来把我带走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瑾义了!?
看着他微笑,我也跟着笑了,立即把刚才的愤怒压下去,我要先搞清楚海叶的笑是真笑还是假笑,难道她不知道我和瑾义的事情?我需要弄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所以我要笑。
我不知道此刻瑾义的表情,也不敢看他。我想知道瑾义到底是怎么想的,又不敢去问,我怕得到的答案不是我希望中的那个。
“义郎,我和代欢久别重逢,想叙叙旧,你先回去吧。”
义郎?我有些恶心。你当自己是古人呐?我压制住强烈的恶心感,仍然面带微笑。
我看出瑾义有些犹豫地望着我们。海叶又笑着说说:“我会照顾好宝宝的。”
我心中冷笑,或许瑾义担心的不是你,而是我会对你下毒手吧?虽然有这个猜测,但我不愿相信真相是这样,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那我对他算什么?他妈的到底算什么!
我甩开一脑袋的思想,笑着对瑾义说:“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瑾义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放我们走了。
我和海叶挽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代欢,听说你和瑾明感情挺好,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侄儿侄女啊?”
听说?和瑾明?你他妈听谁说的?难道是瑾义?难道瑾义是这么告诉她的?那么瑾义真的……变心了?
“我和瑾明也就一般,最近又闹矛盾了,哪像你和大哥呀。”我边说,便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海叶笑得更高兴了。
“代欢,你知道吗?那次他们把你从绮红楼接走的时候,我就喜欢上瑾义了。我从来没看过那样的男子,长得那么俊,还带着一种不羁的气质。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他,一辈子忠心于他……”
她后面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了,为什么她爱瑾义就可以爱得这么肆无忌惮?同是□□,为什么她就能被瑾义接受,而我刚开始就遭受了瑾义的蔑视?难道瑾义是因为我是□□出身才接受了她?我这是为谁铺了路啊?
化悲痛为食欲,我把自己窝在床上,狂吃了三天整。别看三天不长,作用其实挺大,记得一次心情不好,买了两百来块钱的食物,在家宅了3天,心情就好了许多……
可是为什么瑾义不来找我?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来找我?我想过不下100次要去找他,可就算找了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敢直接问他,我有预感他的回答不是我想听到的。我给允炆写了封信,描述了情况,问问他觉得瑾义会是怎么想,是不是真的会选择海叶。为了不引起怀疑,我还在“长孙殿下亲启”旁边加了个“秘”字,像极了扮家家酒……可是又觉得南京离北京那么远,等他回了信,早就东窗事发,瑾义抱着海叶远走高飞了。
罢了,把装好的信拿出来,烧了。
我远离瑾义和海叶,又和顾凯关系很僵,允炆又不在身边。为自己解禁后只好整天泡在缇墨房间里,这时候也只有缇墨能和我说说话了。
缇墨并不像古代传统女人,她没有安慰我反而批评我,说我不够勇敢,要是当初勇敢地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我不后悔也不懊恼,只是有些无奈,很想嘲笑自己。
这天正准备去找缇墨,突然老爷子造访。看他身子虚的,我赶紧上前扶住他。老爷子坐稳在茶几旁,缓缓倒了杯茶,又慢慢抿了一小口,道:“代欢啊,你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更恨我了?要不是我当初阻止你们,现在瑾义身边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抱着没有喝。
老爷子继续说道:“我也很后悔,现在才知道,人生苦短,活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一定会很快乐吧。”
呵呵,托您的福呗。我现在可说不出有多快乐了。
“瑾义也不会娶一个那样的风尘女子。”
“爹您知道海叶的出身?!那你怎么同意了他们?”我有些吃惊,还以为瑾义为海叶伪造了个身份。
老爷子又喝了口茶,笑着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他们在一起很快了,就随他们吧。更何况……更何况我还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孙子。代欢啊,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有没有想法,我希望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我这辈子没向人道过歉,也没麻烦过别人什么事。现在,算我向你道个歉,再麻烦你一下了。”说完老爷子便走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我真该好好恭喜他们。
好,说恭喜就去恭喜。等老爷子走出院子看不见人了,我也跟着出去。按着上次瑾义带的路,来到了种有梅花的院子。
来到梅花跟前,我对着一片叶子哈了口气,然后用袖子擦了擦,接着又是另一片。
这是从屋里出来一个人,“代欢?你怎么来了,擦它做什么?交给王妈就好了。”
我只想说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管海叶是有心还是无心的了,我这张脸,是跟她翻定了!
“说来也奇怪,我刚进府的时候瑾义也喜欢自己擦这棵树的叶子,不过现在没有了。他当时还不允许别人来碰这树,说是不放心。不就是棵树吗,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因为这棵梅花,是当年我和瑾义一起种的,因为我喜欢梅花。当时还跟他开玩笑说,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这棵梅花,就把他埋到地下去。”
“瑾义?”海叶不解地笑了,“你是说哪个瑾义?”
我一边擦这手中的叶子,一边笑着说:“明知道我是他弟弟的人,还要来勾引我,而且同时还和不少不知来历的女人保持着联系,跟弟媳乱伦,又把她甩了,换女人比翻书还快,就是你的男人,颜瑾义。”
海叶没有说话,抓起我的领口,扬起手就是一耳光。打得我左耳嗡嗡作响。我捂着被她打过的地方,手心发烫。
“瑾义才不会这么做呢!你骂瑾义就等于骂我,我不管你和瑾义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相信瑾义对我是衷心的。因为他不要你,娶了我而嫉妒吧?别费心了,接受事实吧,你我都已为人妻了。”
我淡定地走过去,想要还她一掌,却被她抓住了手。罢了,万一伤了孩子我还脱不了关系。
“为人妻的是你不是我,你最好小心点,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这个妻或许马上就比不上我这个将来的妾了。武则天就是从昭仪一步一步登上皇后之位的,我又何尝不可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缇墨明明教育我的是宁死也不嫁这样的负心汉,我是伤口还没结痂就忘了痛。或许是我真的太爱他了,我真的好希望不要这么爱他……
“你……”
“嫂子,我只是好心提醒。”
“你凭什么和我争?你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少?能比得上我们4年的夫妻情谊吗?”海叶不卑不亢,气场比我还强盛。这句话也确实正中我弱点。我和瑾义最多也就2个月的时间,而他们有4年。这怎么能比,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都怪颜老爷……
我无奈之下,开骂了。女人终究是女人,无计可施的时候什么话都骂得出来。
“你他妈就是个□□,也配得上颜府的大少爷?大少爷平日里杂事繁多,也管不着你,谁知道你是钟情于大少爷一人?谁又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呢?搞不好是个野种,也来冒充我颜家的子嗣。”
我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更是骂得欢乐。她越来越激动,好像又要冲上来打我,我当然不能再被她打,正准备趁机还个手先,可我刚举起爪子,瑾义从外面跑进来,抱着海叶,怒吼一声:“你给我住手!”随即低头温柔地对海叶说“别为这种事生气,对孩子不好。”
看到这一幕,我只觉得有些不真实,有些虚伪。这是3d高仿真画面吗?这是我认识的那个瑾义吗?虽然一直知道瑾义会抛下我选择海叶的可能性比较大,但现在亲眼看到这一幕,心还是好痛,真的有痛的感觉。痛得很空虚,很伤心。
海叶立即往瑾义怀里钻了钻,“义郎,我好委屈……”
一阵恶心感又上来了,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嘴上却没有认输,恶狠狠地对瑾义说:“快好好安慰安慰你的娇妻!她被我欺负了。”
瑾义真的听话地安慰起了海叶。细声细语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想听清,但是仍然有一些类似“孩子”的刺耳词语飘了过来。
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可以闭上眼不看,但声波没有办法阻止不让自己听见。受不了了。我高声打断了他。
“还记得在琼州的时候你说的话吗?颜瑾义,我他妈当初真不该相信你。说什么要娶我,结果还是无聊的时候玩玩而已。你现在喜欢海叶,那明天呢?或者什么时候你腻了她又换个□□?”我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我的头脑是很清晰的,总之想说的是,他那里没有归人,只有过客。
瑾义沉默了。海叶又想站出来,被瑾义按了回去,抱着轻声安慰。过了片刻,瑾义竟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愣住了。对不起什么?我不理解。对不起他有海叶了,不能要我吗?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性。
瑾义又开口了:“代欢你不要再闹了,我……”
我突然惊醒一般,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上前一步,把血玉佩放在他手上,一句话不说,转身准备离开。
余光中凸现出那棵梅花,停住脚步,环视四周,墙角有一把砍刀,我快步走过去,抓起砍刀又快步回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只是觉得超人附体,一刀下去,梅花就断了。我甩开砍刀,捡起梅花,又准备走出院子。
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转身回去。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抢过瑾义手中的血玉佩,拿着看了看,这是看它的最后一眼,这个日夜伴着我,给我希望给我动力的东西。这几年来看了无数遍,摸了无数遍,它的每一条花纹,每一个凹凸处,就连其中的瑕疵都被我刻在了脑海里。那个“义”字,此刻好像一张嘲笑我的脸。我也自嘲地冷笑一声。
我举起玉佩,用力像地上摔去,“啪”一声脆响,血玉佩在地上粉碎,好像血洒了一地。那是刚才瑾义捅我的伤口!
带着梅花,冲出了院子。颜瑾义,但愿余生都不要再相见!
刚走到湖边,我就直接把梅花扔进了湖里。
随后便发现我失误了,因为梅花浮在了水面上。
我脱下鞋子,挽起裤脚,像梅花走去,梅花却越飘越远。越走越深,水已经漫到我膝盖,裤腿已经陷入了泥泞里,梅花也飘到了湖中央。
没办法,我缓缓走上了岸,拖着一裤子的淤泥回了房间。
我又给允炆写了信,上半截跟上一封信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加上了刚才摔玉砍梅的情形。这时候才觉得要是能发短信该多好,我就能给他现场直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