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须知诸相皆非相，若住无余却又余，言下忘言一时了，梦中说梦两重虚，空花哪得兼求果，阳焰如何更觅鱼，摄动是禅禅是动，不禅不动即如如。
她的嗓音是如此动人悦耳，如听天籁。
刚众人还感叹这小鼓的优美和舞蹈的灵动，现在和她的歌声相比，歌声更胜天上才有的妙音，一时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音乐中。
而这小鼓，这歌声，这舞蹈。
惊怔了在场的两个人。
一个是混迹于契丹侍卫的龚世倾。
一个是杨好。
——那是明珠啊！龚世倾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歌者蒙着面，但只要看她的小鼓就知道一定是她。她不是随襄王在王府吗？怎么会在这辽国的皇宫？
看她象是清瘦了不少，但眼神依然清澈明亮，神采奕奕。
所以，他也就放心了。
看见眼前的歌女、那鼓声、那歌声——好姐完全想起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走到哪里，她命中的克星还是跟着她。
上天啊！你这样对我实在太不公平了！她心中狂呼。好姐去看龚世倾，看他的神情，他又完全被那个明珠迷住了。
这个明珠！她恨得牙痒痒的，刚不久还为龚世倾对她的温柔所沉醉，但这一边，这份温柔又泡汤了。
如果这样，但愿她永不见她，永不恢复记忆！
一时，她心急如焚。
边上的耶律斜轸注意到她的异样——她盯着歌舞的明珠，是曾相识，还是想起什么了？
她的歌舞依然是那么醉人。
圣宗望着明珠，她又带面纱了，是不想让他看见吗？他皱皱眉，真是个任性的女人。
一曲罢了，众人更多沉浸在优美中，竟然忘情到忘记了赞叹。
“皇上！这汉人的歌舞真是曼妙，但尽是柔媚之姿，还是不及我们大辽的美女多才多艺！”边上有朝臣这么不满地提议。
对！
又有人附和。
“说到才艺，谁能比我们大辽的第一美女的舞剑之术！”
席上有人这么说，于是大家就起义，让第一美人也舞剑祝贺。
众人都看向萧思玮，皇上也是，深深注视着她。
看来是推不过了。
萧思玮整装，持剑出席，“那小女子就表演一段剑舞，为皇上、太后助兴。”
言毕，她挥剑起舞。
和刚才的歌舞不同，她的剑舞是属于力量型，兼有优美，一套剑法练来，如行云流水，进可杀敌取胜，退则如舞蹈翩翩，再加上她大气磅礴之美，引得大家一阵扬眉吐气地叫好声。
退回边上仍在偷看的小婉一阵不服，“这剑舞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这些辽人分明是妒忌明珠姐的表演，故意的。”
明珠无语。这是大辽的地方，当然是他们说了算的。
还有一个人也忍不住了，飞剑出列，和萧大美人对上了——是杨好。
虽然身穿契丹服装，但她的打扮和气质还是一看就象汉人，而且舞剑的样子和身段也象汉人，更胜在姿态不是力道。
正所谓天下无正声，悦耳即为娱。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
两个美人一个有气势有力道，一个有姿势有曼妙，一来一去，象在暗中较劲，但看的众人是饱了眼福。
“好了！”萧太后发话了。
她不喜欢这个侄女，也不喜欢这个汉人，再看下去，怕她们都年轻气盛要打起来了。
萧太后阻止的正是时候，两人悻悻地分开了。
这个侄女听说最近一心向佛，不问世事，甚至有出家的念头。可今日比剑一看，还是争强的本性一点也没变。萧太后暗沉吟，她阻止的对。她望向皇上，从开宴开始，皇上的眼神和心思就始终落在她身上，皇上还是不死心，一心还对这不祥人念念不忘。
看来得尽早帮她找个庙让她快点出家才是。
还有那个汉女，虽然蒙着脸，可难掩那么倾国倾城的貌，一看就知道是魅惑的主。
耶律斜轸提醒的是，这个汉女来路不明，没准是宋国的奸细，绝不能让她迷惑皇上。
这后宫，还得靠自己操心，得尽快帮皇上选个萧家的皇后才是。
可萧家再选个才貌合适的倒真要费点脑筋，虽然别家有，但皇后一定要是萧家的才可以。
明珠离开欢庆的宴会宫，回到自己的长生殿。
她屏退了所有人。等待杨好的到来。
刚才比剑，她看清楚了，那个契丹女正是好姐。那么好姐一定要认出她了，依她的性子，一定会来找她。
果然，殿里悄无声息来了个人。
“明珠！”
那熟悉的声音，明珠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站得竟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要寻找的龚世倾。虽然是一身契丹士兵的打扮，但难掩那份可靠和熟悉。
龚大哥！
明珠忍不住扑到他怀中，激动的眼泪忍不住地哭出来。
明珠。龚世倾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抱住了她——她好纤弱，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保护她。虽然有很多话，千言万语，却都溶化在这一拥抱中。
“带我走！快带我走！”明珠哭叫着，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暴露出最软弱的一面，完全象个孩子。
记得以前，在襄王府，她也是哭着要他带她离开。
可是，最终她还是选择留下来。
这次，又发生了什么？
“明珠！”他正色地望着她，“你是个坚强的女子！不是吗？”
是啊。虽然告诫自己要坚强，可是，明珠咬咬唇，现在在这宫里，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每次要想办法拒绝皇上，都快要想得没辙了。
“我不能久留，我想办法先联系师父，再一起想办法带你走。”龚世倾安慰她。
明珠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突然殿外小婉大声，“皇上驾到！”惊动了他们，龚世倾马上急急离开消失。
明珠赶紧擦掉泪痕，转身，皇上已经快走到身边了。
“参见皇上。”她急忙行礼，被圣宗阻止，把她拉起，但他没有放手，反而盯着她，“你又哭了，为什么？”
没有。
明珠刚想推却，但想了想，忙转口，“因为刚才的歌舞感伤罢了。”
刚才的歌舞？
长相思吗？
皇上冷笑，“朕已经杀光了所有太原城叫龚美的人，你以后就不必再想起伤心往事，流泪哭泣了。”
什么？
明珠惊怔地望着眼前的圣宗，他是在说笑还是真的？
看她的表情，只是惊怔，不是伤心，圣宗心一沉，这可不是听见自己夫君被杀该有的表情。什么太原的龚美，难道又是骗他？
“你又骗朕？”他一把拉过她，迫她面对自己。
什么？
明珠惊，是皇上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要不是你先骗朕，朕怎么会帮你出气？那个龚美欺骗你感情，又这么伤害你，死不足惜！你不谢朕，还要怪朕？！”
本来看了她的歌舞，他有很多话要和她说，但，现在，只有满肚子气。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想要的什么没有，偏偏这个是这样，那个也是这样，都仗着朕喜欢她们就故意使足性子。
他恨啊！
圣宗转身坐下。
“刚才你蒙着面表演，朕没看尽兴，现在朕要你再表演一次！”
本来明珠想拒绝，但想到很快龚世倾就要帮她离开这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顺着他些，平安地过几天，少生事端。
于是她答应了。
知道这个皇上最爱白居易的讽喻诗，所以，她轻拨小鼓来了段——
颜色非相远，贫富则有殊。贫为时所弃，富为时所趋。
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见人不敛手，娇痴二八初。母兄未开口，已嫁不须臾。
绿窗贫家女，寂寞二十余。荆钗不直钱，衣上无真珠。几回人欲聘，临日又踟蹰。
富家女易嫁，嫁早轻其夫。贫家女难嫁，嫁晚孝于姑。闻君欲娶妇，娶妇意何如？
这是讲她吗？
圣宗沉浸在悦耳却有些感伤的歌声中。她是绿窗难嫁的贫女？
“皇上，民妇是——”她又开始唱：
难嫁的贫女，有人是红楼，易嫁的富女，母兄未开口，已嫁不须臾。她相貌辽第一，文武各双举。今日恰好期，提亲时所趋，莫等花被折，暗叹时不予。
……
这个，原来她也知道了辽国第一美女的事。
“皇上，民妇始终在这里，但另一个，今日盛宴才光临，皇上错过机会，岂不可惜。”明珠小心建议。
虽然是推却之词，但她说得有理，圣宗想到自己的表妹萧思玮，最近一直深居简出，今日难得相见，还是先见她更重要。
于是，他起驾离去。
明珠长舒口气——皇上要是有了萧大美人，那么也就不再执着她这个普通的贫女了。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撮合圣宗和萧大美人才行。只是皇后一般都是萧家所出，而太后也知道皇上对萧大美人有意思，理应早就谋划了，为什么迟迟不出手？
看来其中的蹊跷得让美丽美好他们打探一下，自己可以对症下药，趁机推波助澜一下。
☆、四十、何为最吉祥
美丽和美好，还有小婉纷纷打探来的结果是，皇上和那个萧大美人是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