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希望你永远善待紫鸢。”
  凌霄不知道苏紫竹曾去过他家,对这些话很是不解,然而他也只当苏紫竹是醉了,笑道:“那是自然的。”
  天和帝微笑着看着这些人,风头十足的苏紫竹,不尴不尬的凌霄,或假或真地说着溢美之词的众人,甚至那个落寞的榜眼,他抚着三皇子的脑袋低声道:“晗儿,今天的场面你可要记住,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俯视众生。他们再风光,也始终要在这御座之下。”苏妃不解地看着他,终是没有说话。
  见宴席将尽,天和帝突然笑道:“诸位爱卿,今科所取之人朕十分满意。云烟公主是朕小妹,太后疼爱非常,如今已十八岁了,不知众卿可否愿意为她选个好驸马?”
  果然来了,苏紫竹心里冷笑着,却更加绝望。
  众人皆知天和帝意思,故而齐声道:“此乃皇上家事,自然由皇上定夺。”
  天和帝哈哈一笑:“君如,你以为如何?”苏紫竹起身道:“学生不敢置喙。”苏紫竹既为状元,自然是天子门生。
  “那就好。”天和帝走下御座,环顾众人一周,又看着苏紫竹大笑道:“朕选今科状元苏紫竹,众卿家可有话说?”众人自然一番恭维,苏紫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然而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霄,还是跪了下去:“谢皇上恩典。”
  他只觉得自己此刻恍若风雨中飘摇的孤舟,竟然找不到一处地方可以容身。
  宴席将尽,众人贺喜完了便陆陆续续地散了,一干皇亲也早早离去。
  苏紫竹走到凌霄面前正要说话,凌霄拍着他的肩膀道:“君如,恭喜了,今科状元。”
  苏紫竹张张嘴想说什么,然而终是没有说出来,他抚着凌霄拍过的地方,那里此刻正隐隐作痛。
  苏紫竹一直看着凌霄绕过金色的栋梁大柱,缓缓走出大殿,方才踉踉跄跄地出去,一出门便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此时虽是傍晚,热气还未完全散去。
  他终于忍不住扶着旁边的栏杆干呕起来。
  ☆、第十二章 醉月楼曼娘初逢春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一位朋友的建议,改了一下分段。果然好多了……
  凌霄从宫里回来,在书房里坐了半天看着满架子的书只觉得心里益发烦闷,便带了侍读书痕一路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书痕见公子一语不发,也不敢问什么,只紧紧地跟着。
  凌霄看着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皱眉道:“书痕,哪里有清净点的地方?”
  书痕赶忙道:“不远处有个醉月楼,听说京城的那些文人雅士常常去那里,环境倒是不错,公子可愿意去?”
  凌霄道:“那就去看看。”书痕赶紧在前面带路。
  二人立在一座酒楼前,楼高三层,“醉月楼”三个镀金大字龙飞凤舞,门前人来人往,显然生意不错。
  书痕上去道:“我家公子要一个雅致点的地方,不知是否还有?”
  正巧一个管事的过来了,见是凌霄立在门口,堆着笑道:“凌公子这边请。”说着便自己走在前面带路。
  上至二楼,管事的推开左侧第一扇门,笑道:“这个雅间时特意为公子这些人准备的,平日很少有人来。”
  凌霄四下看了看,红木雕椅围着八仙桌放着,蓝白色相间织空谷幽兰椅垫显得素净大方。对面是一扇半开的窗户,此时天色将昏,微微凉风吹动嫩绿色轻纱帘子,顿时觉得凉爽起来。
  凌霄笑道:“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书痕拣凌霄素日爱吃的几样令那人速去准备。那人刚到门口,凌霄转身道:“有什么好酒也来几坛。”管事的答应着下去了。
  书痕道:“公子请了人么?”凌霄坐在桌前,手里玩弄着桌布垂下的流苏,道:“来,坐这里陪公子喝几杯。”书痕忙道:“这我可不敢。”
  凌霄道:“叫你坐就坐着,哪里来的那么多不敢?你素日的淘气我又不是不知,这会子倒要显得知礼了?”书痕见凌霄心情不好,不敢再说,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凌霄对面。
  酒菜上来没过多久,突然来了一个穿鹅黄雪纺绣柳裙的小丫鬟,她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凌公子。”
  凌霄问道:“你是谁?”那丫鬟道:“公子可否记得上次在范侍郎家他们召的一个舞姬?奴婢是她的丫鬟,方才姑娘在楼上见公子一人前来,故而请公子上去一叙。不知公子……”
  凌霄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位身材曼妙舞姿卓绝的女子,他想起了那次风吹开她的面巾时整个宴席上无数的惊艳表情,似乎那天空气中弥漫的兰花香都萦绕鼻间,。
  他笑道:“徐曼娘?我竟不知她住在这里。也罢,请前面带路,书痕在这里等着吧。”
  凌霄随着那丫鬟左拐右转,刚进门又是那股幽幽地兰香飘来,绕过绣着百鸟朝凤图的大理石屏风,一位着雪青色纱质长裙的女子正背对他坐在梳妆台前写着什么,反绾髻上一支翠蓝百灵鸟钗泛着冷冷的光芒,鸟儿口中衔着长长的蓝色流苏,遮住了左耳的水晶兰花耳坠。
  那丫鬟上前道:“姑娘,凌公子来了。”徐曼娘连忙起身行礼,笑道:“曼娘见过凌公子。因曼娘不能随意出这房门,只有请凌公子过来了,公子不会怪曼娘无礼吧?”
  凌霄知道舞女平日并没有什么自由,理解地摇摇头,伸手拿起那张诗笺,笑道:“我看看你写了什么好诗。”
  徐曼娘欲拦下已是来不及了。只急得不停缠弄着衣带。凌霄细看时,字迹是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却是一首五言:
  雨斋客默坐,问客何事忧?愀然复悲语,所思在远道。
  温润如良玉,淡笑似春风。玉贵鸣清越,风暖发百花。
  君自有青天,贱妾陌上草。素手织鸳鸯,何防轻裁剪?
  其一在绣襦,另有委作尘。君去隔千山,相见两茫茫。
  空里泪雨飞,不辰独余身。回望寒烟漠,谁怜诗肩瘦?
  凌霄赞道:“姑娘好文采!昔有蔡文姬、谢道韫,今有醉月楼徐曼娘。想那苏小小也是比不过姑娘的!”
  徐曼娘笑道:“苏小小乃是钱塘才女,人品如莲,又有宰相之子阮郁倾心爱护,曼娘不过一寻常舞姬,哪里敢和她比?”又吩咐那丫鬟道:“凌公子来了半日了,柳儿快奉茶。”
  凌霄笑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四句到底不如姑娘的一句‘谁怜诗肩瘦’来得妙。”徐曼娘笑道:“凌公子不必姑娘来姑娘去的,直接叫曼娘吧!”
  一时茶上来,凌霄细品一口,笑道:“曼娘这茶甚好,只是我现在只想喝酒,不知曼娘可愿意陪我喝几杯?”
  徐曼娘的脸色立刻变了,低声道:“凌公子,曼娘虽是舞姬,却不陪酒的。”
  凌霄知她误会自己是轻薄之人了,赶忙道:“曼娘误会了!我并无看轻你的意思。只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喝喝酒而已。”
  “就像……知己一样?”徐曼娘迟疑道。凌霄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徐曼娘只觉得心里仿佛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花,有春日暖暖的阳光照在上面,立刻开心地吩咐道:“柳儿,去拿酒来!”
  酒至半酣,徐曼娘见凌霄只是默默饮酒,也不和她说话,便笑道:“公子,这里不够开阔,曼娘也不能舞给公子看了,不如唱歌吧!”
  凌霄正因气氛沉默而不自在,又有了些醉意,便笑道:“凌某洗耳恭听。”徐曼娘嫣然一笑:“柳儿,拿我的琵琶来。”
  柳儿搬了梨木雕花圆椅放在凌霄对面,上面是淡紫底百花绣彩蝶椅垫。徐曼娘调好弦,凌霄只听对面一声娇音婉转如莺啼,仿佛是透过重重树枝从花丛中传来,唱的竟是自己那次在宴席上作的诗:
  衰草连天白霜落,暮霭昏昏笛声清。
  登高倚栏谁晓音,衣袂莲动缥缈影。
  神州何处是天涯,魂断新梦也难续。
  落木无声暖山丘,疾风不解漫归路。
  才下小楼万千愁,寥星又随寒夜至。
  可怜月初不见月,惨惨冷清意迟迟。
  料得中天月满盘,只照团圆无离愁。
  意萧疏,情阑珊,聚散总是苦匆匆!
  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必千里小儿女?
  踏花归去折斜枝,荆钗默默绾青丝。
  曲终了,凌霄微笑道:“曼娘竟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惜我的诗不配。”徐曼娘连忙站起来道:“不,公子的诗,曼娘……曼娘很喜欢呢!”
  “哦?”凌霄看着她,眼中颇有一番意境,“素秋公子名动京城,你难道不喜欢他的?”“素秋公子的名声自是他的,与曼娘又有何干?”徐曼娘刚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凌霄因前几天与苏紫鸢吵架,加之今天琼林宴上的事情,本来一直意态懒懒的,又有些醉了,突然见徐曼娘此态,不由得心中一动,又想起方才徐曼娘的诗,心中益发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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