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锦屏
白锦屏没想到他一下子说这么多,她除了读书别的都不会,时下政治也是从报纸上看得一二,真假虚实几分都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她更不懂,但她听出他因在书本上的欠缺导致他无法成为铜仁军政大权集一身的最高将领,要受其他人的牵制,心中憋屈。
她略一思索说:“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拉拢一个军师成为心腹,像你和张副官的关系那样?”
“曾经有过,都被恩师调派到别处。”
“你的恩师不会是袁世凯吧?”
他看看她,“对。”
“他是故意架空你。”白锦屏虽不认识袁世凯,但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当即嘟嘴,“人家都是海外归来的学子,要不就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再不济也是乡里秀才,当然不会让你出大头,不会让你凌驾于他们之上,这种事我在书上看过。”
他别头不语,仿佛不喜欢她这样说袁世凯,但他并不否认,一直听着。
“既来之,则安之,你别想太多了。”白锦屏宽慰说。
他沉默着,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道:“白锦屏,你教我剩下的一千五百字,好不好?”
她一怔,他连名带姓地呼她,其间的郑重与严肃让她不敢怠慢。她看着他,他眸底的暗影使那本就深邃双眼变得深不可测。她不知道他当初怎样与袁世凯结识,但他身上自一股桀骜之气,不像歙砚工匠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袁世凯能看中他还教他识字可见他的不同,袁世凯当初也许真的喜欢他,后来定是在这一过程中察觉到他骨子里的不安分,才中止对他的培养,而着重于对他的控制与压迫。
她咬了唇,被他这一刻的样子给慑住,忐忑说:“我,我可不懂兵法政治。”
“你只管教我识字。”他说
“那好吧......”她低头应了,心里不太情愿,不想让他卷进复杂的政治旋涡中,乱世里宦海沉浮可不像王图霸业,不是成王败寇,而是成也寇,败也寇。
也许是从小受许汉文避世思想的影响,她一向不赞同父亲在家中谈衙门的事,同学们都积极参加各种活动为工人请愿、为国家民族呐喊,她虽有心却极少出力,只想安然度日,就像许汉文说的,月有阴晴圆缺,如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大势一样,是自然规律,总会过去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连城,她有种感觉,就算是她不教他,也阻止不了他。
她知道中国的汉字有数万个,但日常所用的汉字只有几千,一千个常用字就能覆盖约92%的书面文字,两千字可覆盖98%以上,连城现在会五百,只要再教五百他基本上就能自己读书了。
她没教过人,想了半晌决定以诗词歌赋入手,她喜欢婉约派的词,但那不适合连城,她从书架里翻出一本苏轼的《东坡乐府》展开略一翻看,走到他跟前问:“你知道苏东坡么?”
他想了想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吗?”
她说“他是唐宋大家,作品豪放旷达,比较适合你。这本乐府集里有六十多首诗词,你一天学两首,我再从教科书中选五个字,这样你应该很快就能自己读书了。”
他点头,眼底有欢喜之色,“好,我听你的!”
看他认真的样子,她暗自好笑,正了身子,嗔着脸色,敛声说:“我可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