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军甚伴虎

  落日黄昏，房里没开灯，昏暗而冷寂，静儿说连城去司令部了，风十三好像大有来头，马上就要到团防局上任，杀了他贵州恐怕太平不保。
  白锦屏刚醒有些迷迷瞪瞪的，平躺在床上，先前的湿衣服换成了绸段睡衣，只是身上还在发冷，越是夏天井水越凉，迎头浇下，那一刻她都觉得像是天从上头掉了下来砸在身上，呼吸几乎停滞！听见静儿提风十三，她就想起他那张又黑又宽又丑又恶的脸，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她用力闭眼，伸手拉了被子盖住脸，不想听。
  静儿见状，走到床边，小声问：“夫人，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在被中摇头，扭过身去，背对静儿。
  “那，我去看看团长回来没，他交待了您醒了让通知他一声。”
  “不要！”想到连城，她一时露出脸来，蹙眉摇头。她现在不想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真的，怕了他。她终于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外强中干没一点胆量的人，看见风十三时没等他开口她就僵在原地，像个木偶一样被他带走，不敢反抗，不敢挣扎，甚至不敢说一句话，她以为她要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静儿微怔，看着她惶然失神的样子一阵悲伤，赶紧说：“好好，我不去叫团长，那您就再睡会儿吧。”说罢，静儿给她掖好被子，见她闭了眼睛，才轻退出去，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叹息，他们昨天还好好的，转眼间竟有了仇恨似的，上午的情形她都偷偷看见了，真真的胆寒，要是她被团长那样拽着嘶吼早就吓死了，何况白锦屏平时就是团长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宠儿，真的是伴君如伴虎，比伴君还可怕，紫禁城里的皇上恐怕不会拿着枪嘣人吧？连城就会。
  这时，忽听见张铁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气喘吁吁的，“大哥！都部署好了，东边南边两个碉楼架上了望远镜，我叫了几个可靠的兄弟，请他们吃了一顿，两班倒，二十四小时不离人！”
  连城在窗前停下脚步，看着赶过来的张铁蛋，在张铁蛋肩上拍了拍，情绪不高，疲惫道：“辛苦你了。”
  “大哥，你说刘显世会打过来吗？”
  “应该不会。”他说，“风十三已经死了，刘显世那么精明老辣的人不会为一个死人挑明了和我敌对，虽然老佛爷西去了，袁大帅也回老家了，可北洋军还在，面子该维持还得维持，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呢？”
  张铁蛋听着，思索着，重重点头，嘿嘿笑道：“对！对！那我们还这么紧张干什么？于教官都宣布全城警戒了，还发了烟火，一有情况就放。”
  连城轻笑一声，“他怕死。他怎样说你怎样做就行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该防的还得防。”
  张铁蛋觉得连城说的很有道理，不禁抓着脑袋拍马屁，“大哥，您多识了些字就是不一样，连说话都有些不一样了。”
  连城现在可没心思和他贫，朝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敛声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