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移默化无声

  所有关于“污吏嫖妓,草菅人命”的新闻都消失了,两天后刘官礼坐上了前往兴义的马车。不过在牢里呆了两天,还是豪华级别的牢房,美酒佳肴,温床软被,无一怠慢,刘官礼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地直到上了车还在大喊“我没有开枪!我没有杀人!我要报仇!”之类的近乎胡言乱语的话。张正军站在连城身后,紧着眸子死盯着那马车,眼睁睁看着它远去,只有他知道,刘官礼是真正的没有开枪,没有杀人,是真正的在铜仁受了屈辱,吃了黄莲,是真正的要报仇!他握着枪的手紧了再紧,平生第一次强烈地想杀一个人,杀掉刘官礼!因为他比刘官礼还要觉得委屈,如果刘官礼不死,他的双手岂不是白沾了血腥!
  他独自失落半晌,随便编了个理由向连城请了半天假,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一些东西,不想再失去更多,他带着这两天的作业,去了连府。
  他没有骑马,没有坐车,将作业本箍在腰侧,旁若无人,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走到连府门前。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看那朱红的大门,不知是沉默、犹豫还是不敢,反正他站了好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整整衣领,抿抿头发,确保自己衣着得体,一丝不苟,这才跨过门槛。
  白锦屏正和静儿在院中玩球,这种从西洋传过来的东西静儿不擅长,次次败给白锦屏,觉得太无趣不想玩了,白锦屏兴致正高,接过球后拍子一翻把球抓在了手里,“再玩一会儿吧静儿!这回我让着你,你先发球!”说着,她把球往前一掷扔给静儿。
  静儿没接住,从地上捡起球,抿着唇,心道:“夫人都让着我了,再输也太丢脸了,一定要赢!”如此想着,她握着球的手紧了紧,扬起拍子,欲发球时忽看见张正军站在院口,她一怔,球和拍全都落了地,慌忙低头:“张副官!您什么时候来的?”
  白锦屏转身一看,真是张正军。
  张正军暗暗沉了一口气,低着头走过来,把作业本往前一伸,闷声说:“嫂子,这两天忙作业交的晚了,请您过目。”
  白锦屏把拍子递给静儿,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心的汗,接过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往前走,张正军紧紧跟着,心里忐忑。
  到了屋里,白锦屏坐到了沙发上,他就站在一旁,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审视她的神情,觉得她没有生气,和以前一样,便小心翼翼说:“嫂子,没有什么错的地方吧?”
  白锦屏笑着点头,“进步很大。嗯?还真发现了一个错字!”
  张正军一听紧张了,探着身子往前看,“写错了?哪儿呢?”
  她一指点着作业本说:“这个‘真’字里面是两横,你少写一横。”
  张正军抓抓头,“两横啊?呵呵,我没太注意。”
  “那下一次作业写完,单独在后面把这个字写十遍。”
  “好好!”他躬着身不住点头,脸上的笑容绽了开,“嫂子,看来您真不生我的气了。”
  白锦屏不解,扭头看他,“我生你什么气啊?”
  他要说时,又觉得既然她都不生气了,他何必再提?便嘿嘿地笑,“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这两天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好了,看见您我心里舒服多了。”
  她笑了笑,继续看作业,一边说:“不过,你还是得多写,你的字,力量不足,也不够匀称,稍微复杂一点的声旁形旁比例就乱了,以后要学的字很多都是这种的,如果基本功不打好,永远也写不好……”
  “嘘!”张正军突然出声。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了嘴,眼光转到他身上,只见他的手慢慢拿起旁边的拍子,“啪!”地一下狠狠拍在桌面上!
  透过网片,她看见一只苍蝇被拍死,那一点红色的血渍在米白色的桌面上格外明显,她的眉不觉耸起,久久盯着他。
  他打中了,眼底掠过一抹暗影,扭头往四处瞧,“奇怪,怎么会有苍蝇进来?一定是静儿没有关好窗户……”说着,不期然撞上她的目光,瞬间怔住,一时无言,赶紧掏出手帕把桌面上的脏渍擦拭干净,窘迫笑道:“嫂子,您继续说,我听着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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