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苦

  一连几天白锦屏都没有出门,只有秋雨伴着她,淅淅沥沥,连绵不停。
  老太太也因为下雨久未出门,这日实在烦闷便差了小翠招呼大伙凑角儿搓麻将,正好张正军来交作业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他们到时杨金凤已经在了,老太太看见张正军很是高兴,说道:“叫来锦屏是三缺一,正打算再差小翠去喊朱管家呢,这回不用了!铁蛋来的巧!”
  杨金凤挑了凤眉,起身走到张正军跟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嗔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瞧瞧姐姐?真个没良心的!”
  张正军呵呵笑:“这不是忙吗?再说,凤儿姐您身上怀着孩子需要清静。”
  杨金凤哼道:“我才不喜欢清静,闷死了!”说罢,扭身坐下,仿佛才看见白锦屏似地,满面笑容唤着:“妹妹!快坐,快坐!”
  白锦屏朝她笑了笑,拉开椅子入坐,张正军就坐到了旁边,陪着笑脸问老太太:“老夫人,咱们还打广东麻将?”
  老太太眉眼一抬,笑道:“你一说我这老婆子还真想换个玩法,既然咱们在贵州就打贵州麻将吧!”
  张正军连连点头,“好好!贵州麻将好,就打贵州麻将!”
  白锦屏本就不擅长打麻将,更不懂贵州麻将的规则,只当陪他们解闷儿,几圈下来,她输的最多,巧的是次次输给杨金凤,张妈禁不住道:“咱们小少爷就是厉害!还没出来呢就这么争气,将来一定也像团长一样是位大将军!”
  杨金凤止不住地笑,“张妈别乱说,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大字不识这麻将也是勉强认得全,哪比得上锦屏妹妹啊?妹妹,你说是不是?”
  白锦屏瞥了张妈一眼,朝杨金凤笑笑,“打麻将可不分识字多少,你打的好就是好,不用谦虚。”
  杨金凤一边垒牌一边审视白锦屏神色,看她不似故意抢白,便释然一笑,换了个话题说:“铁蛋,团长好好的突然去清江浦到底有什么事啊?”
  张正军说:“督军下了命令,当然得去了。”
  杨金凤不屑,嚷道:“袁世凯都回老家了,干嘛要听段祺瑞使唤?要我说咱们就在贵州关起大门过日子多好!”
  张正军不然,“袁大帅只是暂时退隐,说不定哪一天就复出了,说是段祺瑞的意思其实就是袁大帅的意思。”
  老太太听罢蹙眉叹息:“你也不跟着去,城儿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真教人担心。”
  张正军宽慰笑道:“您就放心吧老夫人,大哥命硬您不是也见识过了吗?再说了,如今时局不稳,都忙着审时度势图后强呢,除了革命党天不怕地不怕,我军内部暂时是不会有人真敢大动作的。”
  这话说的在理,老太太缓缓点头,杨金凤出了一张牌,笑道:“铁蛋,这些日子不见你长本事了啊,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还会用四字词语了!”
  这一夸张正军有些不好意思了,抓着后脑勺下意识看白锦屏,却见她呆呆怔怔的,刚才那轮摸的牌还拿在手中,他微蹙眉,敷衍回杨金凤道:“凤儿姐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
  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也禁不住说:“凤儿你还别说,我也觉得铁蛋和以前大不同了,像是有点城儿的影子。”
  杨金凤眉一挑,“对!我知道这叫什么……近什么黑,哎呀我说不完整,反正就是跟在团长身边久了的意思。”
  张正军笑着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杨金凤连连点头,“就是近朱者赤。”说罢,眼光转到白锦屏身上,一时带了酸味,“我命苦,长就一个粗人,啥也不懂,我也想近朱者赤,能有个人提点着,让我进步进步。”
  说完,却听不见白锦屏回应,杨金凤觉得没趣,索性大声唤:“锦屏妹妹,该你出牌了!”
  自从杨金凤怀着孩子回来白锦屏就疏远了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老太太听出杨金凤又想和白锦屏交好。按说家合万事兴,杨金凤肚子里有着孩子,要是她们以后和美了对孩子对连城对这个家都好,老太太也希望那样,可她只是连城拣回来的一个“娘”,知道自己的份量,不好管她们的事,便装作没听见专心看自己的牌。
  桌上一时冷场,张正军见状暗替白锦屏着急,桌子下的腿抬了起来想碰她一下让她回神,谁知一急反了方向竟碰到杨金凤,杨金凤脸上笑着,小脚一抬报复似地往他脚上狠踩一下!——“妹妹,该你出牌了!想什么呢?”
  张正军疼的暗抽气,瞪眼看杨金凤,她根本不看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时白锦屏回了神,尴尬一笑,随手把拿着的那张牌丢了出去,“六筒。”
  看出白锦屏心不在焉,又打了一圈张正军就借故不玩了,老太太也说乏了,牌局散场。
  白锦屏领着静儿回北院儿,不看书不写字,拿了抹布擦拭垂笑君子兰的小叶子,静儿凑近观察着她的表情,忍不住道:“夫人,您是不是想团长了?”
  被说中心事,她脸上发热,嘴上却不承认,“我才不想他。”
  静儿眉一挑,故意叹息:“团长真是可怜,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家里人却高高兴兴地打麻将,凤姑娘还嫌他被督军使唤,真是没有一个人疼他。”
  白锦屏听到这个一时蹙眉,微嘟了嘴唇说:“她根本不懂他所面临的情况,不了解其中暗藏的危险,他们都是说风凉话,都不懂他!”话至末尾她变得激动,扔了抹布转身坐到沙发上,抱着双膝问:“都七天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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