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将心比心
白锦屏知道事情严重了,便让朱管家先顶着,她快步去找连城。
到了院里,已有许多客人,戏台前多是女眷,男子都在周围品酒吃点心,或马褂长衫,或西装革履,或军装英武,就是看不见连城的影子。她猜他是在会客室见重要的客人呢,转身就跑上了廊。
不料,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锦屏!”
她转身一看,正是他,忙迎了过去,到跟前已经气喘吁吁,双颊绯红。
他看着她,浓眉高高挑着,往前倾身,窄着眸子笑,“干什么呢跑这么快?你是我的第一夫人,可要拿出架子来,尤其慑住那些混蛋,两年前你去教场一回,他们可一直记着呢。怎么?说了让你开宴时来找我,这就等不及了?想我了?”最后这话,是附在她耳边说的,她一时往后退步,红着脸说:“还慑住他们呢?瞧你都开始哄我了,今日人多你倒没正形了。”说罢,她看一眼院中客人,把他拉到廊下,小声道:“不好了,门外有哥老会的人非要进来,朱管家只怕顶不了多久,你快去吧!”
连城脸色一时凝重,站直身子,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屑,冷哼道:“哥老会。这才巳时所来宾客中已有许多让我意外的,真是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你在门口应该看见了吧,钟昌祚来了,还带来了张百麟的问候和礼物。他们那些人不是一向恨我么?还在报纸上写文章暗骂我,现在来不知是示好还是示威。”
白锦屏蹙眉,仰脸看着他,苦心说:“连城,现在各种各样的党派很多,但同盟会、兴中会是主导,那些小会多是他们的附属,只因形势紧张才改其他名目,他们那些人对你有误会,也许这是个机会,可以和解。”
连城凝眉看她,握着她手臂的手松开了,她心一沉,黯然垂目,“你总是说‘锦屏,听我的’。那我说一次,连城,听我的,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么?”
他沉了口气,拉着她往前走,“我说过,外头的事不要你操心。懂我的人,不必解释,不懂我的,何必何解?就算是解释了,也未必真信我。这个时期,我只是连城,不属于也不倾向于任何党派。”
她耸眉,语气中有一丝挑衅,“你属于朝廷和北洋政府,你属于袁世凯,你说过的。”
他倏然停步,双目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了口气说:“前几天我写了一封书信给恩师,是我被调到贵州后四年中第一次给他写信,昨日我收到了回信,所以我早早回家了。”
他把“四年”音节咬的极重,她明白他心中所想,便问:“你给他写的什么?”
“我写的什么不重要,他回了我六个字——勿念君,勤练兵。”
她停下脚步,拉住他迫使他也停步。
“连城,我知道你重情义,只是别因为这个苦了自己。”
他眯了眸子,看着她:鹅蛋俏脸,含情水眸,如烟蹙眉。这张脸他认识足足六年了,总觉得她用在他身上的心思,有七分,有八分,总是没有十分的,此刻,他寥寥数语,她一语道破,他怦然心动。
他说:“人活在世上总是得信点儿什么的,有人信神,有人信佛,有人信革命,有人信主义,我信将心比心。”
“我也是。”她不禁露出笑容。
他见状平静许多,脑中头绪也清晰了,沉吟道:“门口有哥老会的人僵持,但今日府中来客,敌多友多耳目也多,我还真不能出去。他们既然打正门进还备了礼,应该不会闹事。锦屏,这回你真要帮我了。”
她有意要让他放松,就一改规矩地福身,笑道:“旅长大人请吩咐吧。”
他也笑了,俯耳道:“来者是客,我须见见他们。你想办法把他们的头儿引到后门,就去南院的茶房,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