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闹出这么大的响动，为什么底下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向下瞥了一眼，不由得大惊失色，文武百官都软倒在地上，面色通红无法说话，包括高台上面的萧太后、念晚与独孤白，均是动弹不得，可是神智还清醒，都骇然地望着我与小红。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路文非不见了，他与小红不知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毒，可我为什么没事？小红偷袭不成便又举刀劈来，头两次避开那是侥幸，这一次就没那么好命了，难道……这就结束了么？
第十九章皇子大婚（3）
我呆了呆，本来要躲，却又愣在那儿，小红看我突然不躲了，却怕我使诈，迟迟地不肯劈下来，只是狠狠地看着我怒道：“我好恨你！”
死到临头，我却突然有了勇气，同样恶狠狠地道：“彼此彼此！”
小红听到，再也忍受不住，把刀向地下一掷，从怀中摸出一把飞镖。
怎么逃都没用了，谁也救不了我，到头来，终究是要死在这里。
我不想在小红面前示弱，只是看着小红，仿佛用眼睛便能将她宰掉。
飞镖转瞬即至。
我感觉到那劲风，像是要吹散了人的灵魂一般。
突然一个影子飞扑过来，将我揽在怀里，我脸上一热，顿时铺天盖地全是血腥气息，脑子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些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念——”我听到一声微弱的惨呼，便看到萧太后直直地盯着扑倒我的人，面目狰狞悲戚，嘴角已咬出血来。
小红奔过去捡起那刀，冲过来就想劈下，我眼皮也没抬，只等着她将我劈死。半晌却没有刀落下来。
我抬头，小红痛苦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在抵抗着什么，眼泪从眼角溢出，显然是痛到了极点。
“啊——”她尖叫，看来是毒发。我却充耳不闻，连路文非可能会偷袭都不顾了。
是血？可血怎么这样的红？
我呆住，看着念晚熟悉的倾城笑容，终于随着他的鲜血，一同绽放。乌黑的青丝滑落，露出满头银发。
原来，这鲜血是因为有了苍发的映衬，才会如此红艳。
我呆呆地摸着那头发，仿佛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念晚？”
念晚笑眯眯地道：“小纪。”
“你的头发……”
“白了。”
“为何会？”
“我不知道。”念晚吐出一口鲜血，“自你与他来找我那一晚之后……就全白了。”
竟是一夜白头。
一夜……白头。
是怎样的情殇，才能白了这满头的青丝？
我抓住念晚的手，看到他背后的飞镖，深入要害，已经无法挽救。
“念晚，”我颤抖着摸上他的背，“疼不疼？”
这话听起来幼稚得可笑，念晚却微微摇摇头，仿佛在积攒着说话的力气。我脑子懵了，不知该怎么做，全身上下暗器药瓶全都不在，我浑身都在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我能救你的，你撑着，一定要撑着！”我叫道，却不知是在对念晚说还是对自己说，伤得这么重说能活便是骗人！耳中全是小红在殿上翻滚的惨叫，我却在那儿不住地念叨：“你不是恨我么……你应该恨我的……”
一直重复这句话，仿佛这样便能让心里好受些。
“我……从未……恨……你。”念晚勉强地道，声音气若游丝，“你……若死了，他……定会……伤心……”
我怔住，念晚……
“他……他以为我在宫里被……被保护……其实这一生……我都被关着，是为……他准备的……牺牲品。从始至终……他才是……才是被选中的。”
“那又如何？你好好地活着便是了……”我颤声道。
“他……不肯……看我……现下可好了，我死了……”他绝美的面庞陡然凄惨地笑起来，“哈，他总……总该会……看我一眼，再也撇不开了。”
夜剑离……夜剑离！
他爱你啊，你知道吗？
绝望地爱着，就在那华丽的囚笼里，即使受尽委屈也要独自固执。
我的眼泪挂在眼角，竟吓得流不出来，眼看念晚就要气绝，他反握住我的手：“小……小……”一口气提升不上来，便再也说不下去。
念晚痛苦地皱紧眉头，眼中露出梦幻的光芒，直直地望着前方伸出手。
“哥……”
修长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我心口一窒。
他死了。
皇座旁传来一声奇怪的呻吟，萧太后跌在地上，正奋力向这边爬着，一脸呆滞。
一股香气拂来，击起念晚满头银丝，像是他还活生生的在那里，笑得妩媚。
我缓缓转过头，眼角犹自挂着泪痕，呆呆地道：“夜剑离，念晚……死了。”
夜剑离站在大殿门口，墨发斜飞入空际，遗世风华烈烈飞舞。
他所有的表情被一张白玉面具轻柔覆盖，只露出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不遗半点情绪。
我呆呆地望着他，突觉怀中的念晚动了动，惊喜地回头，却是萧太后爬到了我身前，她抚上念晚的脸，眼泪鼻涕潸然而下，哭得形象全无。
突然我怀中一空，银丝衬着红衣飘向远处。念晚软软地倚在夜剑离怀里，白发隐去了他翘起的嘴角，仿佛他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夜剑离冷冷地凝视萧太后：“你别碰他。”
萧太后根本已经癫狂，她死死地盯了夜剑离一会儿，艰难地道：“你……是谁？”
夜剑离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念晚，那感觉有些奇怪，没有悲伤，没有怒意，他只是看着，不起一丝波澜。
萧太后的眼神朦胧了起来，精致的脸庞氤氲开来：“云……上？”
她说的是先皇的名字。我顿时对她有一丝怜悯，这样苦苦支撑了半生的女人，丈夫不爱自己，连寄予全部希望的念晚也去了，她还剩下什么？
夜剑离却恍若不闻，低声道：“师兄，既然早来了，为何不见？”
萧建仁朗声大笑，从殿外大跨步而入。
我心中一沉，他身后跟着不下百个侍卫，那殿外就更不知道还有多少。
“原来师弟早就发现老夫了。”他眼中闪着戒备，“为何……啧，是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后两字是对我说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掩盖的了，我站起身，盘算着如何告诉夜剑离路文非还在一旁，又不让萧建仁知晓。
“是我。”我扬起笑容，“萧国舅怕是没想到吧。”
第十九章皇子大婚（4）
萧建仁眼里露出一抹杀气，拳头暗暗地攥紧了。我退了一步，却正好踩到小红的手，她软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已经发不出声来。
“连清。”萧建仁远远地道，“念儿去了，你且节哀。”
连清？我怔了怔，这才发觉他叫的是萧太后的闺名，这本是大忌。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萧建仁是胸有成竹，君臣之礼都不守了。
萧太后的嘴角流出鲜血，吓得我后跳了一步，原来她竟咬破了舌尖，以痛觉来刺激麻痹的神经。果真也不枉一代尊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态，仍是无法站起，表情却已经冷静下来，看来语言能力已经恢复：“建仁，我自小待你如何？”
“母亲去得早，你待我便如亲娘一般。”萧建仁摇摇头，“可是，这天下，有些东西你给不了我。”
“念儿去了，我自会传位于你，你急什么？”萧太后竟然笑出声来。
萧建仁冷笑：“连清，你我乃是同一骨血，你心中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么？当年你苦苦央求爹将你嫁入皇宫，只因你爱上了那独孤云上——可是现在，你得到了什么？”
萧太后突然不笑了，那秀丽的容颜竟满是荒凉：“既是同一骨血，你想什么，我未必就不知。我顾念血缘亲情，没有对你——”。
“我也是顾念着血缘亲情，才容你与念儿活到今日。”萧建仁突然打断道，“现在念儿去了，你也不必悲伤，就由我来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他一口一个念儿，成功地让萧太后的眼泪重新涌出。现在的状况很诡异，夜剑离抱着念晚站在一旁，小红在地上昏了过去，我站在她旁边，不知该动还是不该动。路文非不知所踪，独孤白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这萧家的两个人竟然闲话起家常来，整个大殿的官员们都惊惶地眨着小眼睛，几乎每人身后都有个侍卫，全是萧建仁的人。
情况很不利啊。
萧太后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颓然道：“罢了，这天下给了你，还不是姓萧？好弟弟……我只有一事相求。”
萧建仁面露喜色：“如此最好，你说。”
“你知我平生的大恨……便是那个贱人，而今……绝不允许那个贱人的孩子还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