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狞笑着转向独孤白，“替我杀了他！”
独孤白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那秀玉般的眼眸只是痴痴地看着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心中一慌。萧建仁要杀他，便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我转头狠狠地盯着夜剑离，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夜剑离没有看我，手中却扣了一枚铜钱，看来是早有准备。
“我……不能。”
这一下大出我意料之外。萧太后急道：“他是你皇位上的绊脚石，你不杀他要杀谁！”
“此言差矣。”萧建仁扬声道，“连清，你不要低估了他，他后面是整个西泽的势力，若轻举妄动，恐怕便是两国交战了。”
萧太后呆了呆，突然抓起小红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扑过去便要劈死独孤白。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想到软倒的萧太后会突然发难，他们离得太近，夜剑离与萧建仁都来不及出手。
独孤白连眼皮都没有抬，在刀劈落的一瞬间，他突然冲我笑了。
淡淡的，是他一贯的笑容，隐隐携着一丝凄苦，莫非他一直在等着这样一个终结？
我再也忍不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吼出声：“他是你的儿子！”
萧太后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独孤白眉心一颤，他第一次把眼神从我脸上挪开，看向萧太后。
“你胡说！”她喘着粗气，举起刀又要劈下，“他是那个贱人——”。
“她没有胡说。”夜剑离淡淡地道，伸手摘下白玉面具，“当年我娘产下我与念晚，你却只有一个孩子，不是么？”
在面具摘落的一瞬间，萧太后与萧建仁都骇得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你……”萧太后望着夜剑离，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念晚，“念儿颈中有玉佩的！他是我的孩子！”
夜剑离冷笑：“玉佩？那是死物，人却是活的。”
“你……你是说有人调换？”萧太后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她转而看向独孤白，发现独孤白正望着他，两人秀雅的眼眸，几乎一模一样。
“我不信！”萧太后癫狂地抓紧了头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独孤白，“我不信！”
独孤白不笑了，他与萧太后那么近，也许这是他们母子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可以好好地观察着彼此。他近乎贪婪地望着萧太后，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
夜剑离轻声道：“不信又如何？事实便是事实。你不想想，他背后那么大的势力，足以推翻你的政权，为何却迟迟没有动手？你三番五次……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加害于他，为何他没有报复？因为他知道，你是他的……”
“啊——”萧太后哀号一声，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摸独孤白的脸。
独孤白闭上眼睛，眼泪悄然滑落。
可他最终也没有等到。
萧太后没有勇气去碰独孤白，她抓起那把刀，瞬间插进了自己的小腹！
“……”独孤白红了双眼，却只是发出奇怪的喘息声。
她不断地吐出鲜血，眼中竟有了怜惜。
“孩子……我对不起你……”
独孤白抱住萧太后，深深地埋首在她怀里恸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太后死了，我还未反应过来，夜剑离已飞身疾退，萧建仁的身影紧跟着扑上，原来他竟向夜剑离偷袭。
“师弟！你演得好！”他怒吼一声，五指如钩。
夜剑离抱着念晚，只是不住闪躲，却腾不出手来还击。我看得焦急，想要上前一步，突然身形一顿，直直摔倒在地，肩头伤口裂开，疼得我七荤八素。
小红抓住我的脚踝，喘着粗气，眼中是满满的恨。
我一脚踢向她腰际，将她踢出半米远，跑过去顺手抄起地上还粘满念晚鲜血的飞镖，纵身刺下。
“今天我就要为兄弟们与念晚报仇！”我吼道，“去死吧！”
第十九章皇子大婚（5）
“小纪！”夜剑离的声音突然远远传来，“她脸上有古怪！小心！”
我心头一震，这一下就刺得偏了。小红在地上抽搐，显然受不住那钻心腕骨之苦，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瞪着我。这是小红的脸，没什么不对啊……我惊骇地望着她，突然在她左半边脸上的发际，看到一处小小的卷边。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慌意乱，急忙跪下，颤抖着揭去那层皮。
小红仍是小红，美丽的脸俱是憔悴。
可她用面皮掩盖下的左脸，爬满了狰狞的伤疤，像是曾被魔鬼亲吻过。
这伤疤何时有的？
“啊——”小红尖叫一声，便想咬舌自尽。
我使劲掐住她的脖子，不准她自行了断，毁容了又如何，那没准是她自作自受，我要杀了她，就是现在……
“老……大。”
我浑身一震，手里的飞镖险些拿不稳，一下刺在了她的肩膀。她本来目光有些涣散，这一下却刺激了痛觉，双眼顿时突得可怕。
我捏住飞镖，怕一松手，浑身的力气就没了。
“让我死吧……”她不住地颤抖，我终于发现此毒的可怕，真正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她这样一说，我却又不想干脆地刺死她了，决意就让她这样痛死。我狞笑了一声，只是坐在一旁冷冷望着她。
“你……”她咳出一口鲜血，“已经如此恨我？”
“当然。我恨你入骨，杀了你也未必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我攥紧飞镖，原来忍住恨意不去杀一个人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哈——”她身子一抽，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了，“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怒道。
“没什么……”小红喘着粗气，“你仍是……与原来一样蠢，怕还是下不了手杀我，嗯？”
我心头一急，一下刺进她的大腿。她哀号一声，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瞪着我。
“对，便是如此……”她嘴角涌起血沫，“接着刺吧……”
我怔怔地望着她痛苦的脸，为什么快意过后，我的心会像刀绞一般难受？
“你的脸……怎样伤的？”我鬼使神差地问道，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红却没有嘲讽，她艰难地举起手抚上自己的脸，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忍受，转向我的目光突然强烈：“你……既已蓄谋害我，又何必假惺惺？”
我怔了怔，心中乱成一团：如果能毁你的容我一定会下手，可是很遗憾，直到现在也没这个机会。
她虚弱地喘了喘，目光中俱是凄苦：“不要装了！两年前……你送我的那只木钗……那是你要我……防身的。在萧家的追兵逼迫下……我本想摘下炸死他们……却在未出手的时候炸开了，我的脸……我的脸……”她痛苦地闭上眼：“便成了这副样子……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
我浑身冰冷。那木钗是叶无尘自慕容家相赠的暗器，他送了我，我又转赠给小红，可是……莫非慕容家一开始便没存好心，想要炸死叶无尘？
“幸好我未死，被独孤白所救……”她望着独孤白的方向，眼中盛满了柔情，“他照顾我……但却……那让人怜惜……我，我……可他如何能喜欢我这副样子！我的脸……”
“那木钗……”我急道，“不是——”。
“你不用解释！”她恨恨地道，“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恨你……你事事不如我，大家却都喜欢你……凭什么？连他都对你……我好恨！好恨！”
“那你冲我来便是了！”我怒道，“村子……”
“那便是为了要你痛苦。”她喘着粗气，右半边脸秀美绝伦，左半边脸却狰狞恶心，看起来着实让人扼腕，这一切，真是我害的么？
那一刻，面对她怨毒的目光，我居然哑口无言，无法理直气壮地对她说，我也恨你……
小红看了我很久，突然闭上眼，眼泪流了下来：“这世上……谁都可以对不起我……只有你不可以……”
我手一抖，飞镖便掉在地上。
小红的身子又抽搐起来，显然再也忍不住那痛楚：“我从前有多敬你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你……”我颤抖着，哭了起来，“你……”
她终于痛得说不出话，身体蜷缩起来，我脑中一片空白，拾起那飞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小红。”我噙着眼泪道，“我发誓，那时我从未想害过你。”
说罢，将一把飞镖插进她的心脏。
我第一次杀人，竟然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她的双眼猛地一张，痛楚的表情全部褪去，只余下无穷无尽的空洞。
“……我知道。”
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