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夜剑离衣衫轻扬，嗔怒道：“还有……还有那个路将军，你……你到底——”。
我还未听清他的下半句话，就见萧建仁被路文非一掌击落，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萧建仁捂住胸口：“我的人……还守在宫外，你们……休想全身而退！”说罢，愤恨地看了一眼路文非，执掌向夜剑离袭来。
我惊叫一声，这下突变极快，夜剑离背对着他，双方均是绝顶高手，稍有差池便是性命攸关。眼见夜剑离携着念晚难以躲开，我脑中一热，冲上去便吼道：“闪开！”
我只为让他避过，可萧建仁眼睛都不眨，仍是向这个方向疾驰，我心头一震：莫非……他的目标，是我？
别说我什么都不会，就算会什么也太迟了……
路文非的表情瞬间惊恐，他抄起一把剑，直直击向萧建仁。
我隐隐看到那把剑上冒出丝丝缕缕的内力，吓得呆在当场。
电光火石间，红影翩然而至，夜剑离半路折回，来不及运功，硬生生地接了萧建仁几乎拼尽全力的一掌。
白发纷扬，念晚即将滑落在地，我从夜剑离身后伸出胳臂，堪堪持住念晚。一抬头，正对上萧建仁血红的眼睛，一柄长剑透胸而入。
他怒睁着眼睛，向我伸出手，徒劳地划了几下，我侧身，身后是高高在上的皇位。
萧建仁几近贪婪地看着那皇座，一直睁着眼，却再也闭不上了。
一代枭雄，便是这么个结果。
妄欲，即则成大事，然皆成空。
我后退一步，隔着夜剑离托着念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刚想说话，黑发红衣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抱住夜剑离，支撑不住倒作一团。
念晚已经有些僵硬，我心下焦急，推推夜剑离：“小夜子，得想个办法闪人了，小夜子？小——”。
我没说出后半句，因为手边温热，猩红的血自夜剑离的红唇边溢出，我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受伤了。
他……怎会受伤？
夜剑离摇摇头，伸手捡起丽刀，那刀已被震碎了边缘的金色刻纹，露出古朴的麻灰色。我呆了呆，他接了萧建仁的一掌，那究竟是如何穷尽威力的一掌，才会将丽刀震裂？
我抬起头，路文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想不到独孤家还尽是些痴情种子，为了你，竟肯拼命。”
我咬咬牙，事到如今，只有赌一赌。
“他救我那是情势所逼，我自会感激，但你……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第二十章刀光剑影（3）
路文非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意味，随即踩住萧建仁的背，冷笑一声拔出那把鲜血淋漓的剑：“这老匹夫适才后背洞门大开，如此大好的机会只怕再也没有第二次，还请郡主不要会错意了。”
刚才他眼中的惊恐的确货真价实，绝对伪装不来的。我注视着他慢条斯理地擦拭那把剑，刚要说话，却听身边一响，夜剑离用丽刀支起身体，勉强站起身来。
“照顾好念晚。”他淡淡地丢下一句。
我心头一紧，急忙拽住他的衣角：“你都这样了，不要硬拼。”
路文非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夜公子，你是聪明人。”
夜剑离直直地向他竖起丽刀：“我说过，这天下，还是姓独孤。”
路文非缓缓转过身，我坐在地上抱着念晚，怔怔地看着他侧过身子，一点点挡住窗外的最后一点光亮。
然后，唯一的光，便是路文非手中的剑。
眨眼间，金属交接的声音已响至远处，红与黑交相缠斗，两人招数狠辣，姿势却飘飘欲仙，竟像是在跳舞一般。
我看了许久，渐渐皱起眉头，夜剑离显然吃了内伤的亏，动作竟有些慢了。那丽刀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不时地掉下一些金屑，却从不掉宝石，更别提我的硬币，看得我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失望。
路文非也不轻松，他的那把剑……记得在清风阁时便有的，是一把名剑，乃是用千年寒铁所铸，锋利无匹。丽刀以其精美华丽名震江湖，即便再利也裂了纹，夜剑离又内力受损，按理说不会只被路文非震掉一些花边啊……
果然路文非也发现了问题，他闪落在地，疑惑地道：“你那把刀……”
夜剑离喘了口气，伸手擦去嘴边的鲜血，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也看到了呢。”他倒转刀柄，狠狠地向地上一劈。
那刀外的花纹全部散开，像是砸坏了一个珠宝箱般，华美的装饰通通消失，露出里面古朴的麻灰色，一些印迹爬出了毫无章法的纹路，就像是……诅咒的图案。
“叫做丽刀也未尝不可……”夜剑离伸出手抚摸了那刀的刀背，幽雅地一笑，“它真正的名字，叫做离刀。”
离刀！
我与路文非都失声惊叫，那传说中斩杀了无数人而被诅咒的刀，竟然真实地存在着。
夜剑离轻巧地跃起，路文非看了看那锈迹斑斑的剑锋，显然觉得夜剑离在虚张声势，大喝一声，正面迎了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路文非手中的剑丝毫未损，他冷笑一声，暗暗运起内力，我看得焦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夜剑离却倚在奢华的门柱上，轻轻闭上眼。
我眼睁睁看着路文非执剑向夜剑离刺去，隐隐有光晕在剑的四周蒸腾开来，我明白这是最后的一剑，急得大叫：“夜剑离！”
而夜剑离仿佛倚在这世界之外，充耳不闻。
眼见那剑便要刺入夜剑离的身体，狂热的气息击起夜剑离的红衣，围绕着那门柱烈烈而舞。
可路文非却不动了。
那剑尖在离夜剑离仅有一寸的地方，生生断裂开来，紧接着便是金属崩碎的声音，声声击打在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回响。
路文非的手有些抖：“你……”
夜剑离不答，翻手挽起离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路文非没有动，也许知道自己动也逃不过这一刀，他左手背在身后，青筋突突地跳着，显然是心慌意乱到了极点。
夜剑离刚动了动，突然离刀脱手，支持不住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我吓得不管念晚，三五步急忙奔至他身边：“夜剑离，你……伤得很重么？”
夜剑离捂住胸口，白玉般的面庞镀上一层虚弱的青灰：“摧心掌。”
路文非怔了怔，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我恨恨地道：“你笑什么？”
“阁主大人，郡主娘娘，莫非你还未明白？”他得意地挑起眉尖，“你的心上人为你挨了萧建仁一记拼尽全力的摧心掌，碎心裂肺，只怕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全然没听清楚。
我只是看着夜剑离，他毫无血色的唇，与清丽绝俗的眉眼。
“你做什么？”路文非上前一步。
“路阁主，路将军，莫非你看不出来？”我拿起离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只觉触感冰凉刺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冷哼一声：“你要自尽与我何干？”
我瞪着他二话不说，抬起离刀就在自己胳臂上划了一刀，鲜血直流。
他左臂一抖，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现在，”我傲然道，“你我，可有干系？”
我一直在赌，要么大获全胜，反之则满盘皆输。
“你这贪生怕死的女人会自尽？”路文非嘲讽道，“我却不信。”
“不信么？”我将刀又挪近自己，硬生生地划出一道血痕。路文非伸手过来夺刀，我后退几步，划得更深。
“不！”路文非捂住脖子，“你也不想死，我知道！等我得了这天下，定会封你做皇后，荣华富贵，届时——”。
“小路子。”我突然笑起来，那声音有些诡异。
路文非竟然没有说下去，紧张地望着我。
第二十章刀光剑影（4）
“你知道我是如何发现你我之间的干系么？因为我太了解你，当年没有，但现在绝对如此。你会救我，只会是为了你自己。可你却不够了解我，你若真的了解，我自私，怕死，但我更恨你入骨。”我的声音突然凄厉，“若不是为了夜剑离，我现在就拉你一起下地狱！”
路文非直直地看着我决然地举着离刀，沉默半晌，突道：“你要我如何？”
“把你海关的军牌交出来，然后立刻给我滚！”
路文非一怔，随即竟也轻笑起来，渐渐地转为大笑。
“还不快交出来！”我咬牙切齿道。
“没想到呢……”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军牌，放在地上，“我竟又栽在你手里。那蛊毒本是用来要挟独孤白的筹码，谁知……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