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于是，整个忘忧楼都八卦起来：这小纪，八成是让人甩了。
老鸨与一群八婆凑在一起议论，凭小纪的姿色，让人甩了不奇怪，可是让谁甩的？小温唐的爹吗？
这事情一时成为了忘忧楼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除了胭脂，她吃完饭便到处找茶喝，以免噎死自己。
所幸晚上会好一些，起码陪客的时候，可以混几口菜。
于是所有垂涎胭脂美貌的公子书生们，求见花魁的拜帖便由一张热乎乎的肉煎饼，直接转为一桌子好酒好菜。
那双虎头鞋早已买下来穿在叶温唐胖乎乎的小脚丫上，小纪时常望着这双鞋，怔怔地发呆。
在想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不过，只要不想某个人，想什么也都无所谓。
现下出门采购之类的活，早已被精力充沛的小纪包揽下来。此次便是要她跟桃儿去买些绫罗绸缎，给胭脂做身新衣裳。
没有买吃的的任务，某人不免有些沮丧。
虽是如此，她仍一大早便起了，拖着桃儿上了街。
街上的小贩还不多，两人很快到了纪家布庄，按照老鸨的吩咐，扯了些花色素雅的缎子，桃儿在身上艳羡地比量了几下，被小纪好一通嘲笑。
她百无聊赖地踩在门框上，却突然看到两个官差手里捧着什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那正是进城时拿着她的画像通缉她的两个官差，吓得小纪赶忙躲在桃儿身后，以为是来抓她的。
布庄掌柜笑呵呵地迎上去：“两位官爷，买布么？”
官差神气地哼了一声：“刘掌柜，不买布，便不准我们来了么？”
“您说的是哪儿的话。”刘掌柜笑道，“草民随时恭候。”
另一官差接话道：“借宝地一用。”
说着，二人摊开那摞草纸，在墙上刷起糨糊来。
官榜贴在自家的墙面上，来看的人定然多，生意也就顺带着火暴起来。刘掌柜心里明白，不由得喜笑颜开地多问了句：“官爷贴的这是什么榜？”
第一个官差道：“你还不知道？咱苏州城的何员外荣归故里，素闻他老人家喜好美食，王县令特此举办食神大赛，选出最好的大厨赠与何员外！”
“食神？”小纪从桃儿背后钻出来，“谁都可以参加么？”
她是不是可以跟着混进去吃点？……
官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有记起那画像上的女子，道：“当然是手艺精湛的大厨了，我看那纪家的掌勺大厨便很有希望……怎么，姑娘你也有兴趣？”
小纪摇摇头：“我不想去比赛。”
“哦？那姑娘是……”
“我想参加评审。”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随即轰然大笑起来。
桃儿神色有些尴尬，其中一个官差道：“姑娘莫说笑了，这事情早传到京城去了，引得几个有同好的官老爷们来评审，姑娘你就乖乖地站在外面看吧……”
小纪咕哝了一句，大概是“想吃就那么难”，桃儿装作没听见。那第一个官差又笑道：“当然难了，这次许多官老爷们都带了自家的厨子，听说还有皇家的御厨呢……”
“御厨？”小纪颤抖了一下。
那岂不是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姑娘。”刘掌柜不满地道，“你的口水弄脏我的布了……”
“啊，对不起。”小纪抹了抹嘴角。眼睁睁地看着官差贴好榜，那两人商量了一下，第一个官差低声道：“既是上边吩咐的，就写上吧。”
第二个官差无奈，只得拿起笔，又添了一句：“公平起见，参赛者可互相品尝双方菜肴。”
第二十二章叶氏温唐（5）
瞬间，一个影子扑到官差眼前，吼道：“我要报名！”
第一个官差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呆呆地道：“请到王县令府上门口左边那个小门排队。”
影子消失。官差这才缓过来，问道：“那是哪家的大厨？”
刘掌柜摇了摇头。
等官差走了半晌，他才突然急道：“那个姑娘！少给了二钱银子！”
这几个月下来，小纪几乎已经习惯怀里抱着一个硬物。
于是，这就造就了没有面具以后，经常间歇性失眠的小纪。
黑眼圈浮上双眼，看起来好不憔悴。唯一的解决方法，仿佛便是拼命地劳作，让自己倒头就睡，然后再奋不顾身地吃，以保证自己有拼命劳作的气力。
虽然桃儿说这是种变相的恶性循环，但小纪却乐在其中，因为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反而生活得十分平静。
这一日，胭脂的新衣做好了，她找了许久寻不到桃儿，便自己出了门，反正取一件衣服不是体力活，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裁缝店十分偏远，在苏州城大门附近，小纪赶到那里，早已饿得头晕眼花。
进了裁缝店，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原来老板与老板娘正围着一个小炉子吃火锅。小纪的眼睛登时就直了，眼巴巴地瞅着那火锅道：“老火锅……哦不，老板，我们姑娘的火锅……呃，我们姑娘的衣裳……做，做好了吗？”
老板娘擦了擦嘴，应声道：“做好啦，我这就去拿。”
她刚站起身，却听门口有个声音娇笑道：“郑师傅，我家小姐的外衫做好了么？”
竟是三八凤！
小纪赶忙转过身去，装作欣赏着墙上的成品。只听老板讪笑着应声道：“萧小姐要的东西，怎敢做不好？”
小纪后背一僵，老板娘却已将胭脂的那件衣服拿来，由于样式十分婉约，引得三八凤多看了几眼。老板娘见小纪迟迟不过来取，便唤道：“姑娘？”
小纪见混不过去，只得缓缓地转身，稍微偏过脸，企图避开三八凤。岂料三八凤根本没注意她，只是惊叹于萧翎那件外衫的华丽，笑道：“郑师傅果然是这苏州城最好的裁缝，名不虚传。”
小纪侧目望去，那淡蓝色的外衫，果然幽雅别致，她甚至可以想象，那衣服穿在萧翎身上，会是怎样一种不可亵渎的美丽。
老板笑得乐开了花，三八凤却接着道：“对了，我今天不光来取衣服，还要再订一件披肩。”
“披肩？”老板娘奇道，“萧小姐要出远门么？”
“嗯。”三八凤道，“不是给小姐做，是做给夜公子的，过几日夜公子便要与小姐出城，想来是去拜见夜公子的师父吧……”
小纪心头一震，不由得脱口而出：“师父？”
这下三八凤才看向她，小纪猛地反应过来，却已然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盯着三八凤。
过了半晌，她才一脸茫然地道：“你是谁？”
……
原来三八凤早已忘记了她过于平凡的相貌，小纪在心头泪奔，刚要回答，却被老板娘岔开话头：“披肩要哪种布？”
“唔，”三八凤摊开包裹，道，“我带来啦，是这种……”
“艳红色？”老板惊讶地道，“这种颜色太过俗气，一般都不大有人要呢……”
三八凤的脸却似镀上一层粉红：“若……穿在夜公子身上，便是惊鸿一瞥……”
是，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红色。
那样如鲜血般，热烈而决绝的颜色。
小纪站在那里，渐渐地红了眼眶。
老板娘应了一声，送走了三八凤，却见胭脂的衣服还留在柜台上，奇道：“咦……那位姑娘呢？”
“我在这儿！”
老板抱着布匹，奇怪地道：“谁在说话……”
两人走向柜台后面，一瞬间差点丢了手中的布匹。
小纪手中举着碗，正捞起一块羊肉，吃得满头大汗。
“姑娘……你这……”老板眼角抽了抽。
她刚把肉吞下肚，烫得表情都有些狰狞，连带着眼圈也红红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不用找了！”她把银子扔在桌上，随即又埋头大吃了起来。
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回去老鸨会不会骂她，让她做更多的苦力，她不知道。
只要这一刻能让她什么都不想，只要眼泪不会流出来，怎样都好。
对于小纪私自报名参加了食神大赛这件事情，除了胭脂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忘忧楼里又炸开了锅。
“你行吗？”老鸨狐疑地瞅着她，“还是叫福婶去吧，咱楼里的点心远近有名，这要是赢了食神大赛，客人还不挤破了楼？”
那怎么行，小纪别开脸不理老鸨，这样她岂不是吃不到了？
反正夜剑离跟萧翎出了城，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回来，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想到得意处，不由得笑出声来。
老鸨审视般地看了她许久，轻道：“你跟温唐他爹和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