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迷
入夜的山林如炸开的锅,一段段虫鸣声叫的格外热闹,似乎此刻才是他们的天地,山野中,月光透过树叶斑驳如时光,树影如它的纤指,大觉寺的山门处点着两盏新灯悬挂在空中,明亮的灯火照出了数米之外,更远处隐隐约约,看不真切,蜿蜒的山道似埋伏的死士一动不动。
须弥堂里,明音将清河镇信使手上接过的一封书信交给主持十善和尚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过了一会儿,十善和尚将书信平放在禅桌上,默然半响乃道:“清河镇所托之事非比寻常。”
十诚顿时眉头一扬道:“清河镇?我记的数年前他们也曾派人到我寺托付镇邪之事,如今又怎么了?”
“长心数年前在清河镇主持的镇邪塔在昨天莫名倒塌了整座塔化成了粉末,清河镇长的信上还言明在同一天有四名外地人死于非命,死状诡异,他们初步的调查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发现的尸体是个空壳,血肉内脏统统不见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死法清河镇过去也曾经发生过,这些情况都太过异常,清河镇人怀疑妖邪作祟,希望我寺派遣高僧前往驱邪,还天地清明,佑平民安康。”主持十善将信中的内容大概的讲述了出来…
十善之所以对清河镇之事谨慎,也是有原因的,五十年前在咒系派与法系派连手开展的诛邪会盟中经三十余年的努力基本将各域的厉鬼骇物诛杀或封印。
这十多年来也不再听闻那域有厉鬼出没,直到数年前清河镇疑有妖邪作祟向大觉寺发来求助,这一桩事乃是诛邪会盟结束后大觉寺接到了第一桩镇邪求助,当时便派了一名精英僧人前往镇邪,清河镇事解决之后,大觉寺也没有再接到其他地方的镇邪求助,不想时隔多年后,又接到了镇邪求助而且是同个镇发来的,这就不得不让十善接到信后露出凝重表情了,要知道数年前曾派弟子前往镇邪根据实际情况也建塔镇压,将镇民愿力引导至佛塔压镇一方,一般厉鬼在镇邪塔压之下时间一长必然会灰飞烟灭,如今承载镇民愿力的镇邪塔倒了,显然事不一般了。
十诚听闻镇邪佛塔倾塌粉碎果然也露出惊色道:“镇邪塔愿力非同小可,除却王圣级别的妖邪,其他邪物能在塔压之下得以存活已经十分了得,但也不可能力压镇邪塔,难道是王圣级别的妖邪复出或者说…”十诚说到这里停止了话头用手指着上天沉默不语。
“阿弥陀佛,十诚师弟,这些猜测尚不属实,不可失言。”
“是”
“明音,你且退下,安排好清河信使,告诉他两天之内便会让寺人与他同去清河镇。”十善见站在一旁不动的明音如此说道。
“是,师傅,明音告退。”
“师兄”十诚见明音退出禅门后欲言又止…
主持十善似乎知道十诚所指腾起一掌打断十诚话头慎重的说:“清河镇此事不容小视,师弟,还得请你走一趟才行…”
十诚知道事态非常,纵然才刚从木行山回大觉寺,也不得不再次离寺,在主持十善说完后心想:潜在的王圣级别,如果属实稍有不慎,纵然七大宗门宗主齐出也压制不住。一翻思量后十诚向着十善微微点头道:“正合我意…”
夜苍茫,似缥缈乡…
星在野,有千万点…
夜更深了,山间的虫鸣鸟语也安静了下来,微风轻拂,山树刷刷作响,夜雾一阵一阵被风吹去,在月下迷迷蒙蒙,如梦似幻,整座山林似生灵伏息,除却呼吸没有更多的话语。
大海某处
平静的海面上泛着银色的光波,远远望去像一面镜子,月光之下,波涛之间,一只体积不大的小船摇摇晃晃,那么悠然。
船上边前中后处各坐着一个人,影子投在了海波银面上隐约能见这三人的轮廓,中间坐着的那人长发飘飘,体型娇小纤弱,坐前头的那人身材偏瘦,时不时经常扭头向后说着什么,后头坐着的那人身型也不怎么强壮,但却一动不动。
辽阔的深海中,一只孤舟就这样渐渐前行,好像没有人滑动木橹,但小船却仍然在海里渐进,似幽灵鬼船,透着诡魅。
突然琴声转起,如夜莺初啼,悦耳动人,声声的转变,扣人心弦,月下琴声,如此的婉转多变,无端叫人莫名伤感。
海波银面上,身形纤弱的影子不停拨弄双手,将琴音生动的向着更远更深的地方传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才渐渐歇了下来,上空的月亮仿佛在听到美妙的琴音后变的更加的皎洁与明亮,小船在大海中究竟是越行越远了,坐小船前头的那人在琴声停歇后,转过了身体对着中间的那人说道:“弹的真好听,尹人静…”
在某一处不知名的山林里,有两个影子在山阴小道前行,夜里的山路是不好走的,但那两人却走的十分顺利,没有绊到任何东西,走过山阴小道后,那两人竟停了下来,但见前方绿光成型,化作一个面貌十分丑恶的山鬼,长耳尖鼻,人形兽体,嘴角流着青色的綖直直落下,残酷冷笑,像是碰到了猎物般,死死盯着面前那两个突如其来的人。
“哈——哈——哈”山鬼猖狂的长笑,莫名兴奋了起来,咬着长牙,泛着绿光的双眼,使他看起来残忍骇人。
这等邪物或许不能称之为鬼,称妖更为贴切,他们是因怨而生,以食人为乐,夜出日伏,身满瘴气,凶恶无比,如果夜里在深山古林碰上了这等怪物,往往必死无疑。
普通人一但见到这等山鬼不吓到脚软走不了路就是直接晕了过去,而这两个人看见了山鬼竟没丝毫反应,好像山鬼是雕像似的,只是看着。
“哼,来找死吗?”一个粗犷的声音,猛然响起。
“真是难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山鬼,呵——呵——呵——呵。”另一人上下打量着挡在前方的山鬼。
“吽”——山鬼虽然智慧有限,但也感觉到这两人不怕他,即时发出了一声怒吼,绿色的长手掌有三爪,一下子向那两人撕来,一点也不慢,锋利的妖爪闪着绿色的光芒,与山鬼眼光无异,他咬牙咧嘴,琛酢躅长笑,青色的綖流而不止,似乎可以预见这两个猎物,将跟以前的猎物一般一定会被他撕成碎片。
“噗”刀斩入肉的声音突起,夹着惊怒的吼声,山鬼连连后退,长长的妖手自掌到手腕上三寸处被劈成两半,向左右垂下,骨肉相连,绿色的血液挥洒而下,血流不止。
“吽——吽——吽”山鬼遭到重创怒吼不休,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以往锋利的长爪竟然怎么脆弱,如果不是后退及时整条手臂都要被那人斩成两段了。
身型粗壮的男人在山鬼要撕到他们的时候杨起一手翻掌成刀斜劈而下,竟如斩豆腐般轻易切入,让人不敢相信。
“大只佬,你的肉体力量简直比某些妖怪还强…”另一个人看着血流不住的山鬼摇头感叹。
山鬼忽然间感到了一股压力,他压下手伤后抬头望着那两人,见那个粗壮的人冷冷的盯着自己,那眼神是多么熟悉就像自己盯上猎物的眼神,冰冷无情。
山鬼感觉浑身不舒服,向着粗壮的身影长吼,下一刻从嘴里喷出浓浓的浊雾,向那两人袭去…
“瘴气…”
身型粗壮的人双手合十,一转一拉,一把两米多长的大刀从虚空中抽了出来,向后扬去,向前跨出一步,单手执刀直砍而下:“刀语:气之一元斩”闪着赤色刀芒的刀体,激起气流,在周围旋转,肉眼可见的透明气流就像许多线形交缠一起,卷动不停。
山鬼喷出的瘴气一下子被冲散,在山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卷动的气流,缠上山鬼后瞬间将他粉碎,“啊——”一声惨叫,高大的妖体,像身处绞肉机内,四分五裂,好不椮人,气流粉碎山鬼后,余势直卷前去,前方的数棵高大的苍树,树体也遭切割变为数段,砸在地上,叶落漫天。
粗壮的男人见山鬼被灭后顿时收起了大刀扛在肩上,与另外一人继续前行,踩过山鬼的碎肉,看也不看,那两人走一段时间后,到了宽旷的地方,树木阴遮不到,明亮的月光照着那两人,地上的影子长袍飘飘而动,一个长发及背的年轻男子望着天空明月道:“终于要找到他了…”
小禅山大觉寺
朗朗明月渐渐西落,东方太阳破晓而出,鸡鸣鸟叫此起彼伏,樵夫又哼着山歌上山作业,大觉寺的钟声依旧如昔。
十诚与清河镇的信使在用过早斋之后便一同下山,山风抚面,清爽宜人。
“此地真乃人间仙境啊…”
十诚听闻清河信使的话微微一笑道:“若人心清灵,人间何处不是仙境…”
“大师说的极是…”
一路上,十诚与清河镇信使路旅长谈甚为融洽,清河信使也没想到这名高僧如此的平易近人,聊的兴起则向十诚不断介绍本镇的风土人情。
“大师,再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盂兰盆会,这是我们镇上最为热闹的活动之一,届时祭鬼拜神,连番大戏,好不热闹…”
说起盂兰盆会,大觉寺每年也会主持祭祀活动,佛门中人对盂兰盆会并不陌生,十诚跟清河镇使的谈话连接不断,一个俗家人一个出家人,竟能如此畅谈却也有些奇怪,该说俗家人淳朴情真,还是出家人看透表象,没出家俗家之分…
“十诚师兄”一名身穿白色布衣的青须老者坐在河上边的一块大石上向着不远处的行人挥手。
十诚与清河镇使沿河而下,经过河滩处听到有人呼唤之声,十诚听的分明便停下了脚步,待望到河滩石上坐着的人,那人又向十诚喊了几声,十诚同信使交代了几声就快步行了过去,接近了一些,将那人看的真切了,十诚露出惊喜的面容道:“阿弥陀佛,桑师兄…”
“哈——哈——哈”那名青须老者仰天长笑,也是面带喜色道:“十二年未见,十诚师兄风采依旧啊…”
十诚突见故友长长叙旧后才问:“桑师兄怎的在此?巫老先生近来可好?
“哈——哈,家师数月前离巫山阁至今未归。”说完后竟叹了口气道:“十诚师兄,子空负你所托呀,当年小尹她随我上山待了一些时日,趁我闭关时偷偷的下山,子空这些年明查暗访却也寻不着她的踪迹,一起卦,卦象总指西方,想是那丫头存心避着我,玩起了捉迷藏…我桑子空虽性情我行我素,但若不找到小尹如何有脸见所托之人?”
“阿弥陀佛,桑师兄何必如此?小尹出走想来也是命里注定,第一眼见那孩子时,便知留她不住才委托桑师兄收入门下,贵派巫法精湛,卦者灵心,或许能改变这孩子也说不定…则希望她别误入歧途才好。”
“十诚师兄,实不相瞒,子空在此等兄乃有事先告”桑子空面色凝重的说:“兄此行,卦起恶,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