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谁人无愁事,哪个不伤神
凤天阙随着男子而去,她想过,李落阳必是没有被官府捉住,所以才会被通缉,反正自己无处去,看样子这年轻男子家中有些势力,倒不如再请他帮忙寻找小摇。
只是凤天阙没有想到,这年轻男子的家会是这样一个大宅院,他家的墙快赶上城墙高厚了,延伸到眼神尽处,仿似整个上京都是他家的一般。只是这男子带她走进的小门儿颇为寒酸,自然这也是相对的,比起一般人家的正门来讲,小门儿也足够宽敞了。
年轻男子仿佛察觉什么,调侃道:“别看我喜爱在外游玩儿,我母亲管我倒严,所以经常从后门偷溜出去,你别在意!”紧接,他又皱眉道,“你别戴这斗笠了,反而碍眼!”
凤天阙寻思也是,将斗笠摘掉却不知道向哪里扔,年轻男子扑哧一笑,指着凤天阙道:“你既蒙着脸,又戴着斗笠,这不是明着叫官兵拿你吗?把面巾摘了吧,你放心,我的人各个嘴严,不会把你供出去!”
凤天阙搞不明白,自己有这样可笑?看年轻男子脸憋的都涨红了,果然,很快他大笑出声,凤天阙疑惑的望向他,男子却又强忍住,满眼都是捉弄神色道:“你从乡下来上京的?”
凤天阙点下头,雪山应该算乡下了吧。
男子又问:“我这府邸大不大?”
凤天阙再次点头,的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宅院,甚至可以用浩瀚来形容。
“走、走、走!”男子好象实在忍不住了,头前领着路,肩头笑的几近哆嗦。
越往内走,凤天阙越是心惊,凡路过的地方奴仆成群,每个请安的人均神情收敛,规规矩矩,只是年轻男子不待奴仆靠近就都骂远,生怕身后之人乱想什么一般。凤天阙暗自放眼一望,真是处处金碧辉煌,殿堂肃立,经过一处园子时,溪水石径环绕着四角亭台,在这个时节,仍有奇花异草各自争相怒放,实是罕见。而假山与湖水各按布局相偎,数只仙鹤糜鹿更是在花庭深处悠然踱步,不怕有人靠近。
“这是我自己的园子,不得我的令,谁也不许进来!”年轻男子在前慢声而道。
凤天阙脚步开始放缓,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在她脑海辗转,渐渐由模糊到清晰,从这男子说话的口气托大,到这宅院中奴仆的装扮,无不象极她灵魂“机液”历史中记载的某处地方。
但是,真有这样巧吗?
凤天阙拽了下前面之人的衣袖,男子立住,凤天阙在地上写道:这是哪里?
男子诡秘一笑,凑近凤天阙耳旁,极缓极轻道:“皇~宫~!”
凤天阙掉头就走,年轻男子立即喝道:“站住!”
凤天阙哪里肯停留,果然是皇宫,她可真是自投罗网了,本不欲与锦瑟王朝有任何关联,哪成想一下子就撞到王朝中央的漩涡中来。
“你莫走!”年轻男子无赖般重耍伎俩,往前一扑,抱住凤天阙的腰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救自己了吗,你走出这个皇宫,外面等待你的就是牢狱!”
凤天阙不想弄伤此人,万一此人真是皇帝?伤了皇帝或打死他,都会改变整个王朝的历史轨迹。
年轻男子接下来的话让凤天阙直想苦笑,他说道:“皇宫有甚可怕,我就是这个皇宫的主子,寡人就是锦瑟王朝一国之主冥夜梓煜,你留在寡人身边,只要是寡人要的人,哪个敢抓,你为何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凤天阙无奈,她功夫再好,也不能伤害这个少年天子,只能在冥夜君主手背上轻写:为何非要留我?
冥夜帝松开手臂,一脸笑意道:“你于寡人有恩哪,寡人不喜欢欠别人情!”
凤天阙疑惑看向对方,他解释道:“你抢了鲁城主送进宫的采女,不就是帮了寡人,哼,想用美色收买寡人,真是做梦,可恨!”说到最后,他还挥了挥拳头,以表示难以抑制的愤怒。
李落阳果然下手了,凤天阙心里叹息着,暗忧李落阳现在逃脱官兵追捕,过的是怎样一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怎么样?你留在寡人身边当个习武教头,既保全性命,还能享荣华富贵,两全其美的事,你何必拒绝?!”冥夜帝的话语有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凤天阙终于点了下头,因为李落阳!
不管怎么样,以后能救李落阳的,恐怕也只有这个皇帝了。
冥夜君主象是累了,坐在亭子台阶处,看向凤天阙道:“你把那破布摘了吧,既留在皇宫,可不能戴这玩艺儿了。”说着,他气喘的更粗,边揉着自己左掌心道,“自昨儿让刺扎了手,怎这样痒!”
凤天阙眼光随意一扫,却赶紧上前点住了对方腕间穴道,明明是中毒,这皇帝竟然不知道!
“怎么?又中毒了?”冥夜君主撇下嘴角,干笑两声而道。
凤天阙抬眸间,恰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酸涩,这一瞬间,她心中产生了怜惜,就象对李落阳,以及小摇。指尖轻一划,冥夜君主的手指泛出血珠儿,毒血呈黑色,凤天阙在他腕间到手指来回轻轻而撸,渐渐,冥夜君主的毒血被她一滴一滴给逼了出来,直到他感觉到麻痒不再,破了的地方有些许疼痛为止。
凤天阙也没问,“咝啦”从冥夜君主宽袖上一撕,扯下布头为他将手指包了起来。冥夜君主又撇下嘴角,不满说道:“你知道换成旁人,撕寡人的衣服会满门抄斩吗?”
凤天阙眸子里写满诚实,她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冥夜君主唇紧闭,从鼻中长叹出一口气,半晌,他郁郁而道:“寡人知道你为什么想走,其实,寡人也害怕这皇宫,天天是看不见的刀剑,连梦里,都有人满脸笑意横剑刺杀过来,寡人谁都不敢相信,包括,太后!”
这是诉说心事吗?这可是皇族秘密呃,凤天阙恨不能自己聋了,也不愿意知道太多。冥夜君主又说道:“寡人当初为太子时,曾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些兄弟死去,就算知道凶手是哪个,也只能装聋作哑,寡人当时其实希望,自己若瞎了更好,就不必面对一切骨肉相残的事实!”
凤天阙表情肃默,眸低垂。
“害怕寡人吗?与你讲这许多?”冥夜帝的眼神本来清澈,说这句话时,却凝聚了太多的东西,复杂多变,但在凤天阙木讷摇头后,他好象全身的气力懈了般松垮下来,他自嘲道:“是呃,谁能怕寡人,呵呵,连你一个刚入宫的莽夫都知道,寡人其实是个窝囊废,是个摆设,呵呵~”
真是越说越疯了,凤天阙虽然不了解皇宫与朝政内幕,却明白自己不能再让这个君主说下去了。她手指轻抬,用最笨的方法止住了冥夜君主的唠叨。
被点住穴道的少年君主瞪向凤天阙,此刻若他能动弹,能开口,必定扑过来咬凤天阙。竟敢点天子的穴,真是活腻歪了。当然,这是君主内心的话,现在只能干瞪眼了。
凤天阙坐到他身旁,呆呆望着天空,看着天色变黯,再一点点的浸染墨色。
夜空,绚烂多彩,人们抬头间可以看到星星,却看不到上面有着怎样的故事与经历。
出完神,直到有人在园子拱门外向内急唤,听声音便知道是寻君主的,凤天阙这才点开他的穴道,满以为年轻气盛的对方会发火,没想到,君主却一脸颓废道:“走吧,陪寡人回寝殿!”
凤天阙在后跟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冥夜君主一回头,她正撞到他胸口,这时才发现,对方长得竟如此高。
冥夜君主嘟囔道:“想什么呢?”
凤天阙摇摇头。
“把你脸上那玩艺儿摘掉,免得奴才们明日到太后那里嚼舌头!”冥夜君主看到前方奴仆以及纱笼晃动的层叠身影,心中更加烦燥起来。
二人再转过花坛一角就要到拱门了,凤天阙拉住君主,用真气在地上写道:“我长相怪异,怕你害怕!”
君主单脚两下将字抹去,然后不满道:“胡闹,鬼我都不怕,还怕你!快摘掉!”
凤天阙无法,只能将面上粗布轻轻扯掉,却猛地听冥夜君主一声惊呼,奴才们看到主子,过来参拜的功夫,君主象练过功夫一般,动作飞快的将凤天阙手中面巾抢过,复系到了她面上。
“参见皇上!”
“皇上今日去哪了,太后问了几遍了!”
“皇上呦,您可回来了,否则奴才们怎么向太后交差呀!”
一声声劫后余生般的口气,配着那些尖细的嗓音,凤天阙觉得好象在上演一出戏,各个演技拙劣无比,却十分卖力。
突然,她理解了冥夜帝害怕皇宫的原因,这里,再辉煌,再豪华,也是座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