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知晓自己没办法承受这个,将来若是不得已又要再将猫送走,那才是最可恶的。
  周景皓听了林染染说的话,点了点头:“那好,我带去养吧。”
  “……”林染染沉默片刻,没有再发表意见,两个人一起上了车,周景皓开车,林染染和那只纸盒都在后座。
  林染染微微低头,看见那只小猫大概是感受到了车内较为温暖的环境,有些惬意的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像两只白色的蝴蝶正扑棱着翅膀。然后它又用前爪搭在眼睛上,大概是在睡觉,模样极为可爱。林染染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对了,我不擅长起名字——你帮它取个名字吧。”周景皓透过车窗前的镜子看见这一幕,便说。
  林染染愣了愣,说:“就叫……小白吧。”
  周景皓的嘴角上扬——看来林染染比他还不会起名字。
  林染染敏感的感觉到周景皓的笑容,皱了皱眉头,不甘心的补充一句:“或者……咪咪。”
  周景皓的笑容弧度便再次扩大,最终干脆笑出声了。
  周景皓和钱宁镇不同,钱宁镇一年四季挂着微笑,对他各式笑容林染染都已经很习惯,可周景皓常板着脸,但对自己似乎也笑的不少,只是笑容大多也很淡薄,并不似全然真心的笑容,而像这种会发出声音的笑,更是少见。
  只是,居然是用来嘲笑自己的……
  林染染看着那只因为周景皓的笑声而被惊动,微微抬起头,小心的打量四周一圈,发出一声微弱的猫叫,发现没什么事情,又慢慢的把头埋进两只前爪里的小白猫,忽然觉得它实在很呆,它好像一直都在重复被惊醒——叫唤——睡觉的过程呢……
  于是林染染再次开口:“叫小呆吧。”
  周景皓一点点收敛笑容,说:“好。”
  又过了一会儿,周景皓问道:“是和钱宁镇一起来见钱老爷子的?”
  “嗯。”
  “可是怎么半途把你放路上了?”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林染染语气淡淡的,表示她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周景皓说:“他也没派人接你么。”
  “大概忘记了吧。”其实“大概”两个字,也完全可以去掉啊。
  周景皓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说:“还好我今天也准备回去看一看。”
  “你家人也住那里?”林染染有些惊讶。
  “附近,那片地方风景好环境好风水好,老人家都喜欢。”
  “哦。”
  因为害怕两个人会感冒,所以周景皓一上车就开了制热的空调,微醺的暖风在整个汽车内环绕,好像是一个个小型的龙卷风,在人的皮肤上调皮的打着卷。等周景皓和林染染都不再说话,小猫也已经睡着了之后,整个车子里就只听见空调发出的轻微风声了,和外面透彻清响的雨声交映成趣,倒似一个天然的不怎么动听的乐曲了。
  终于周景皓把林染染送到别墅楼下,林染染谢绝了周景皓让她拿伞的好意——这么近,有什么好撑伞的……
  倒是走之前,林染染客客气气的对周景皓道了别,又对箱子里还在睡觉的小猫说了句小呆拜拜,小呆居然仿佛受了感应一般,猛的抬起头,对正要离开的林染染叫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林染染以为它舍不得自己,心中无端一软,谁知道小呆叫完之后,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接着继续睡觉了。
  “……”猫是独立,不亲人的动物,这一点,林染染今天终于完完全全的见识到了,也为自己难得的“自作多情”惋惜。
  下了车之后,林染染进了屋子,先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等出来之后,一向没什么作用的手机在此时忽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简讯,林染染打开,内容是:假如洗完澡了就多吃点糖类,你贫血太严重了。
  是说她开始刚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的事吧?
  林染染原打算不回,但忽然想起什么,从二楼的房间里微微撩开白色的窗帘,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发现了依旧停在楼下的汽车。
  于是她慢慢打字回复:嗯。你快点回去吧,小呆该饿了。
  周景皓接到短信之后,倒也不如何的哭笑不得,只是回过头,把原本被摆在后座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搬起来,然后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轻柔了,但小呆还是被弄醒了,于是仰起脖子,看了一眼他,又喊了一声喵,接着又疲惫的合上眼睛,团了团身子,蜷成了一个白色的小毛球,继续睡去了。
  周景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发出来的声音里还是隐隐带了笑意:“……真是呆。”
  然后转了转钥匙,发动汽车离开。
  林染染在二楼,终于看见那辆黑色的汽车离开,于是转身拿吹风机一边吹头发,一边从抽屉里翻箱倒柜的找出几个巧克力,往嘴里丢了几颗,苦中带甜的味道迅速充满口腔,滑而不腻的触感围绕着舌头打了几个转。
  脑袋里忽然像多出一架老式放映机一样,播出了黑白色断断续续的画面,一个经典的老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也带着杂音响起来:“明天……就像盒……的……巧克……你永……知道下一个……味……”
  15
  15、第 15 章 ...
  【17】
  在林染染辍学后唯一的好日子,大概就是母亲居然寻得第二春,而且对方条件很好,居然是母亲工作的工厂的厂长。
  对方也是离异了的,老婆出车祸而死的,有一个比林染染大几岁的女儿,在国外读书——其实对方条件好这件事,只要单单提出“在国外读书”就足够让人信服了,毕竟在那个时候,又是那样落后的小镇,估计全镇也没几个人可以去国外念书,何况还是从高中就念起。
  母亲因为眼睛有点不好,所以属于她的活总做的很慢,有几次厂长来,就看见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做活儿,偶尔与母亲交谈,互相了解之后,两个几乎算是天差地别的人就这样慢慢产生了情愫。
  林染染还记得那段时间母亲天天都很高兴,平日里对她总是阴阳怪气的现在却也能用真正的笑脸和她说话了,有一回甚至还捧了一小束罕见的玫瑰回来,那时候母亲跟她手里的玫瑰一样,面色红润,眼角上挑,嘴巴都合不上,整个儿人都透露出一股得意和幸福的味道来,仿佛可以从眼角微皱的鱼尾纹里荡漾出香甜的滋味。
  一开始她问母亲,母亲总是不答,后来终于松口,说有可能要帮林染染找个爸爸了。对于这点林染染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接下来母亲又说,对方很有钱,家里的生活条件肯定可以改善,林染染也可以不必做事,而去上学了。甚至,可能不用住这里,而是可以搬去对方很好的房子里。
  要住哪里林染染没什么想法,但是听闻可以上学,便不由得也高兴起来,而且见母亲也好多了,好久没发病,便也替她高兴。
  第一次见到厂长的时候,母亲是精心打扮过了的,她只有一盒已经过期了的粉饼,还有一根厂长送的口红,她拿粉饼往脸上使命的刷了,厚厚的一层白色挡去了她所有的皱纹和苍老,只是一笑起来,那些粉就深深陷入皱纹里去,白的不可思议,那个虽然很贵但颜色过于鲜艳的口红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对劲。
  可毕竟脸上是有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林染染一边这么想一边打量那位厂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微秃,肚子微微鼓胀,人也不高,大概也就比母亲高半个头,两个站在一起,一个极瘦一个极胖,还是挺怪异的。但他脸上的笑容是谦和的,看起来挺慈祥,是个好人的样子。
  她妈妈一开口,声音便是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柔和:“染染,这是杨叔叔,叫人啊。”
  后来林染染得知,厂长叫杨岳。
  林染染乖乖的对那位杨叔叔说:“杨叔叔好。”
  她也下意识的做出温顺的模样,如同母亲一般。
  那位杨厂长于是也很高兴,拍拍林染染的肩膀说小姑娘真乖,林染染的母亲大概忽然觉得女儿越发顺眼起来,在这个简陋的家里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愉悦。
  后来没多久杨厂长就真的和林母领证了,并且把林染染和林母一起接到了他家里去,同时还着手办起了两个人的婚事,并准备找点关系,让林染染插班去高中,如果实在不行就先耽搁一下,来年再重新念,今年就先在家里自学。
  至于杨厂长的女儿却一直没回来,因为机票毕竟还是太贵,据说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
  林染染住进了杨厂长的房子里,环境什么的的确很好,也有小院子,但却是和自己家那种破破烂烂的完全不同,而属于她的专门的房间,竟比以前自己家客厅加上房价还大好多,床很大,至少可以翻两个身,被子也是软绵绵舒舒服服的,大概是晒过了,带着一种阳光的焦味,和自己家里又小又潮湿的床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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