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你去哪里？”古珂抬起湿嗒嗒的脸问。
他不答话，把眉头皱得紧紧地盯视她，语气里带上烦躁：“别再跟着我了。”
“你去哪里？”古珂不理会，继续问他。
“我哪里都不去。”
“我也哪里都不去。”
陆伟齐转身看向马路，不再与她说话。她默默地站着，倔强地一步不挪。人们撑着雨伞从旁匆匆走过，马路上汽车嘟嘟地穿梭来去。五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两人身侧。
陆伟齐拉住她的手把她带至出租车旁，打开后座的门率先先坐进去，古珂也随之跨入车内。
陆伟齐跟司机说出古珂租住的公寓所在地址。车子慢慢驶入主干道，往前窜去。
“我不回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我想陪你一会儿。”
“我不需要人陪。”
“求你了大齐。”
“回去吧。”他语调冷淡。
古珂沉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窗外。车窗玻璃被雨打得模糊不清，外面的街景也都如雾里看花。眼睛里热热的有什么在翻涌，她不想再花费力气去克制了，一任泪水滑满脸颊。
车子到达她的公寓楼下停住，古珂仍偏头保持先前的动作只管看着窗玻璃，并不开门下车。等了片刻不见动静，陆伟齐探身越过她把车门推开。
“到了，小珂。”
“我不回去。”她低声但坚决地重复。用手背抹脸，看车门外落不完的雨幕。
静默有顷，陆伟齐终于妥协似的地轻叹口气，探身又把车门拉上。对司机说出另一个地址。
10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住宅楼下。
“我们到了。”他说。
古珂这才开门下车。
乘电梯上到7楼，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敞开式的房间，总共五六十平米大小，中间无隔断无门板，几乎能一眼见到屋内所有物件。一侧靠墙是简单的厨柜用具，前头放一张狭长的餐桌和两把椅子，角落处是一间小小浴室。过来大约算是客厅部分，摆一张长长的灰色棉布沙发，配小小木头矮桌。再过去是一张大床和一个宽大的原木色衣橱。靠窗有写字桌和靠椅，那上面整齐摆放书本文件，和一台电脑。
在古珂呆呆打量屋子的时候，陆伟齐已经脱下湿透的鞋子赤脚走去浴室，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传出。她慌忙也脱了鞋子，赤脚站在深色平滑的地板上。
过不多时他折回到古珂身前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往浴室。
“把衣服脱了冲个澡。”他吩咐。
古珂低头看看粘在身上的t恤，又转头看看喷头里哗哗喷出的水，为难。
“我没有换洗衣服…… 算了，你的毛巾借我擦一擦吧。”
他不回答却转身走去衣橱，从中取出一件深棕色衬衫，又拉开里头的抽屉找出一条灰色运动短裤，拿过来递到古珂手上：“换上这个。”
“这个…这个…”看着手中他的衣物，她脸上升起热度，“我真的没关系…”然而面对他的扑克脸，口中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咬住嘴巴进退两难。
“那你回去吧。”他一把抓过衣物往门口走去。
“啊…”见他真要赶人，她慌忙箭步过去抢过衣服又重回浴室咚地关上门，口中急道：“我冲澡我马上就冲了。”
浴室内，她退去衣服却懊恼地发现上身湿得彻彻底底，里头的胸衣能滴出水来。不幸中的万幸是牛仔裤底下的内裤只湿了一些边缘，穿着无碍。
以最快的速度淋浴完毕，她套上他的衬衫裤子，往镜子前一站愕然发现自己成了哈比人。哈比人穿上巨人的衣服，那衬衫长至膝盖简直能当裙子，短裤跑到她身上也成了中裤，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整个人滑稽透顶…
站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之际听到外面一声喷嚏，才意识到陆伟齐还浑身湿透地等着呢。没时间管它好笑不好笑了，她打开门走出去。
餐桌边的他已经把湿衣服脱下，换上了宽松的t恤。听到动静他侧头，盯着她看了两秒嘴角明显抽搐一下，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拿起换洗衣物与她错身而过进入浴室。
她低头拍拍身上大袍子撇一撇嘴。走去沙发坐下，想起留在酒店的古爸，拨去电话称有事回了学校旁的住处，叫他不必担心。古爸也不追究她的突然离席，道声明白挂了电话。
浴室门很快打开，陆伟齐换了浅灰色t恤、深色运动长裤，拿着浴巾边擦头发边走至沙发坐下。
谁也不说话。古珂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
憋了一会儿，终于“我去泡两杯茶吧，有茶吗？”，她起身问道。
他擦完头发把浴巾扔在扶手上，说了声“我来吧。”就走去橱柜旁，往茶壶里灌水，拿出杯子和茶叶，随后靠在餐台边等待水煮开。
这期间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古珂站在沙发旁，低头玩弄两只过长的袖子。
窗外沙沙的雨声，茶壶里水渐渐烧开的嗡嗡声，都使徘徊在两人间的静默声越发明显起来。叫人局促不安。
水很快煮沸，他冲出两杯热茶。两人才又坐回沙发。
“奶奶的话，都忘了吧。”他突然说。
“什么…为什么？”讶异之余她蹙眉，心中莫名腾起小小的愤怒。
“她老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的，她不糊涂。”古珂辩解似的说，“她很多事情都还记得很清楚。”
“她没必要记住很多事情，你也没必要。”
古珂抿紧了嘴唇，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语使她心中那股小小的愤怒扩大开来。
她闷声回答：“有没有必要我自己知道，不要你来和我说。”
他端起杯子喝茶，之后轻轻放回茶几。
“你记住什么了所以非要过来陪我？”
“……”
“还是你觉得我需要一些同情？”
“……”
“或者我们回到过去那样？”他笑，却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
她别开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我什么都不需要。”他伸手扳过她的脸，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冷冷的没有温度。
“过去的早就过去，我这个邻居小朋友是好是坏也都是过去式，明白吗小珂？”
她摇头，又点头，发不出声来。下巴挣脱他的手指，举起长长的衣袖狠狠地揉拭已然泛红的眼睛。
他调转视线，望向身前矮几上的玻璃茶杯，半晌再度开口：“所以，别浪费时间来陪我。你要陪的……是别的什么人。”
低低的嗓音暗沉沙哑，似在自语。但他知道，她听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