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国平找你找得要跳楼。”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我觉得冷:“顾言泽曾经比他还喜欢我。”
  莫蓝呕得笑:“好啊,没人拦着你给顾言泽守贞节牌坊。”
  我微笑:“遇见顾言泽时我几岁?现在呢?真正聪明的不是善于解决问题的人,而是懂得如何避开问题的人——你也说,光他车库里那一排宝马就不知有多少年轻貌美虎视眈眈。”
  “没钱的嫌弃,有钱又紧张,30岁的女人……”莫蓝忽然惆怅,“好在现在不比从前,经营得当心一点,30岁也好当从前的23、4岁用的。”
  我笑得打跌:“直面现实吧,300年前的王熙凤25岁已是整个荣国府的当家奶奶了。”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慢慢地起了敛容。想想也不是不合常理——谁决定放弃快开到家门口的宝马时快乐得想要飞?只是相较比想像还要漫长的一生,这一点得失不过是九牛一毛吧。而且至少这一回,要跳楼的不是我。
  妈妈看住我:“小栗,上次那个人,就是林阿姨儿子的同学,条件蛮不错的,你见见,好吗?”
  我想我是被她看得柔肠寸断起来的,只要快快逃离这种眼光比什么都强:“好。”
  9.
  下个月18号,是我和周国平的结婚典礼日。
  我是在林阿姨家里见到传说要跳楼的他的。看起来一样经心穿过,眼睛瞪得我的还大,脸烧得比我的还红:“是同学怕我出事,非拉我来……”
  林阿姨在一旁笑起来:“原来你们早认识,害我白操了好几个月心。”
  莫蓝大奇:“怎么就忽然确定他是你的斜屋顶?”
  我吞吐:“想想也是的——平屋顶下住了好几个月,也并没有更不温暖,幸福。”
  注册前夜,我一边磨咖啡一边问:“如果那天,林阿姨家去的不是我,那么明天跟你在结婚证上按手印的会是谁?”
  他呆了呆——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来:“小栗?我是言泽——”
  我微笑:“你打错了。”
  在第2遍铃声响起之前,我揿了关闭键。抬起头时,周国平正目不转睛对住我。我笑吟吟继续磨我的咖啡豆,他一直看一直看,我不得不停下来擦擦手,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每一个30岁的女人都会有一些故事——”
  他打了个呵欠,说:“我要去查一些数据,过会儿咖啡好了,麻烦帮我端到书房去,谢谢。”
  啊对了,对于30岁的女人,结婚还有一种别样好处:30岁的少奶奶,比之30岁的姑娘,至少听起来年轻得多。
  人间十月天(上)
  1.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十月,它怒放而温柔的高天,山泉般清冽的空气,新练般亮锃锃的月色,还有一丛丛生机盎然的雏菊……因为历经过春的浅显,夏的浮躁,而分外清明醇厚。
  这样美丽的夜晚,我的工作计划也写得分外缜密:9时30分,集团例会;11时,光华公司副总来访;12时30分,安排慕容总经理与南方报社总编柳女士品尝北京特色小吃……一直到20时,专访云帆风险投资公司董事长杨毅。我舒一口气,揿掉名人掌中宝。
  每晚睡前列出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是我的老习惯了,偶然一次晨会被慕容总发现,她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一周后我被任命为总经理助理。
  “卞春晓,知道为什么我选你?”工作台椅都是黑的,一袭黑衣的慕容总坐在其中有种被淹没的无助,不复平日的坚肃强韧。
  我笑一笑:“我足够敬业。”
  她侧一侧头:“你跟我当年太像!我把你要来,是不想你走我老路。”
  我保持微笑:“业内人士谁不知您的赫赫威名,能承您几分衣钵是我的荣幸。”
  不到40岁已经是规模宏大报业集团的老总,而仍然面目优雅——她笑:“你看,我没有说错。从今天起,晚7点以后不许给自己安排工作。”
  我有些惊讶地看住她:“可您每天都忙到10点多,而我是您的助理——”
  她锐利的眼光忽然罩上一层纱:“我与你不同。有事我自然找你。”
  2.
  我只好偷偷给自己加码。从前刚出校门时还会抱怨加班,现在……没有它你要我回家关起门来面壁么?
  也不是全不在意的。不过27岁,区区5年即从一名普通小编一路做到集团总经理助理,偶而踅去盈科太平洋斗胆试淑女屋,也还并不怎样突兀——怎么就没有人约会我?!
  啊不除了刘亚晖。大学里高我几届的学兄,硕士毕业后在一间大学任教,多年的朋友了,但就是他在,更证实了这一点——有一天他问:“春晓,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干嘛不考虑我?”
  我一口西柚汁差点儿喷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他递过一张纸巾:“你看,除了加班,我每回约你你都有空。”
  静默半晌我才说出声来,不知怎么哑哑的:“刘亚晖,你是不想做我朋友了?”
  他低下头:“好吧。你喜欢的醪糟上来了,快趁热吃了吧。”
  那晚我破例忘记写工作计划。大学里有过一场似是而非的恋爱,偶然一天晚自习不舒服,早了一点回宿舍,发现男朋友和同舍一个女孩反锁了门在里面,两人均衣冠不整。我放走女孩儿,盯住他的眼睛——他看起来比我还愤怒:“谁让你只允许我吻你?我是个男人!”
  我笑起来,呵男人。从此我谢绝一切追求,直到毕业后进入这家女性比例占95%的报业集团,努力地上班工作,下班做工作计划……
  天,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云帆公司的会客室里,陪伴我的只有一杯茶,看看表,我的采访对象已经迟到整整一个小时。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气喘吁吁地撞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日本客户刚走——”
  我站起来整理摊好的采访机和笔记簿:“也不好意思,还有一批日本客户在等我。”
  他怔怔看住我:“你生气了?”
  我被他的一脸无辜气乐了:“你的意思是,对于我白白浪费的时间,我应该感到荣幸?”
  他摊摊手,咕哝:“又不是有意的。我请你吃饭好了。”
  我已走出门口:“你一向杀了人也还这么理直气壮吗?”
  3.
  “让我看看你,”慕容总绕过桌面走到我面前,“嗯,还说得过去。”
  我吸一口气:“可不可以不去呢?”
  慕容总板起脸:“不行——快点儿,迟到了我可跟你不客气。”
  我扶住头。慕容总真是奇怪,隔三差五就会派给我一些莫名派对的入场券,今天又告诉我说一场有趣派对将在一个私人会所举行,嘱我务必在工作外套里穿得俏皮一点。她当然不是小女孩了,还真以为在那些萍叶浮水般轻浅的聚会中会有浪漫发生?
  那是套重重叠叠的四合院儿,一班人就在天井里摆开长桌吃喝游戏。许是很好的月色,我第一次没有提前离开,而是投入到他们的击鼓传花中去。
  运气就有那么不好,铿锵的鼓声戛然而止时,我的下家尖叫起来——她躲过去了。我在众人的哄笑声里发呆,许多年来除了工作我没有在众人面前讲过话,更别说唱歌了。
  “那么你认罚?”漂亮的主持人兴奋地上蹿下跳,心底里我很羡慕她的放松,“谁乐意英雄救美?”认罚的游戏需要一男一女共同完成,而如果没有人肯出来分担,受罚人就得站起来边学狗叫边绕场一周。
  也许只过了几秒钟,我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如果不是在月光下,我的脸就要烧着了——
  “好吧,我来。”一个明朗的男声。
  大家又哄叫起来。主持小姐让他抽一张纸牌,那上面写着我们的命运——然后她发出一声牛仔似的长啸:“请二位用行为现场诠释词语——‘欲仙欲死’!”
  众人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我跳起来,天,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这个?我宁愿去死!但是一个有力的臂膊抓住我:“不要扫大家的兴——听我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抬起头,嘴巴登时张成了大大的o形,那居然是遭我拂袖而去的杨毅!
  众人的窃笑声中他拉我进了东厢房:“现在,让我们一起大声叫。”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更烫了,张了张口,我实在发不出声音。他想一想,从屋角抄起一瓶红酒,不由分说就灌了我一大口。
  我看住他,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的他,忽然笑起来:“好,让我们开始吧!”
  满院儿的爆笑和抗议声中主持人大叫:“虽然涉嫌赖皮,可是看在他们够聪明的份上,我们还是通过吧!”
  屋子里我们一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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