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拾捌、赠花猫
拾捌、赠花猫
“妳太多事了！”
以为姚鱼那混蛋会看在她为他解围的份上、离人群有一段距离之后就停下来与她解释的，没想到姚鱼却狠狠丢下这句话便一走了之。
她应该要记得姚鱼的性情比她还像猫的才对。
姚鱼就像一只尚未被驯服的野猫，说走说走，管谁曾经心心念着他、唯恐他会为今日留下难以挽回的臭名。
前面的姚鱼走的极快，于双都已经撒开四只爪子快跑了还差点追他不上。
更可恶的还在后头，姚鱼完全不管她、自己一个人咻一下就以轻功跳到了僻静角落的一颗大树上。于双仰头一看，这树高的夸张。
有些犹豫，她仰头看看树再回头看看已经继续表演、灯火通明的宴会，终于还是决定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上爬。
刚好在她该被剪指甲的时候就溜到行李里躲起来，此刻的猫指甲还算可以用。
又跳又抓又维持平衡的，她跳上一根又一根的横枝像蜘蛛猫一样紧抓着树皮直直往上爬，爬的气喘嘘嘘心跳的跟什么一样，花了起码二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了姚鱼所在树枝的高空。
但其实爬到一半于双就害怕的想放弃了。
她是有爬过不少树，但这么高的树可没爬过！风又那么大，她怕得要死！
可是猫爪的倒勾只适合往上爬，要下去就要用倒退的方式，她没有那种看不到下面还要一步步往下踩的勇气，骑虎难下，只好拼老命往上爬了。
好不容易冲进姚鱼怀里将四只爪子紧紧勾住他衣服，她惊魂未定的猫喘，颤抖着。
似乎已经稍稍消气的姚鱼淡淡的瞥了这毛团一眼，也没将她扯下怀抱。只是又继续将目光放回稍远那端的筵席里。
晚风吹着，姚鱼身上的温度似有若无的拂到她身上。
于双瞇起眼，朝姚鱼看着的那个方向看去，看见远方无双馆的表演还在继续，丝竹声远远的传来，不太真实。
少年将头靠在后边的树干上，闭目微微仰着下巴，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于双坐在姚鱼膝上看着这样专注的他，隐隐感觉出了些什么。
姚鱼是不是爱慕着无双馆的谁？是不是刚好正是那位被尹翌凉拒绝的那一位？
想起自己曾经问他：“你这样讨厌与人应对，为何还要来参加这百花宴？”而姚鱼却只是淡淡敷衍她道：“因为想来。”
她觉得，那绝对是谎言，姚鱼刚刚在宴会上的目光那时她还不太理解，但现在看来…..
那分明是在怀念着谁。
一人一猫在凉寒夜风中俯瞰还在继续的筵席，姚鱼的手抚慰般放到了她有些乱掉的毛皮上。她仰头看见少年带着淡淡神情，被夜色弄的有些灰蒙。
少年故作平淡般的表情。
姚鱼一阵一阵的摸着她的毛皮，像在安慰她，她却觉得此刻是姚鱼在寻求安慰。少年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愿再看。
没有多问，她伸长脖子看着周遭。
发现在这样的高空中可以看到好远的地方，因为没有建筑物屏蔽，满天星斗与远山一目了然，空气冷却清新，此情此景与眼前少年放在一起，梦一般的场景。
喵呜着，用尾巴拍打姚鱼的脸试图让她的损友开心点，姚鱼却突然想到什么般茫然着睁眼呆呆的望着她。
姚鱼一直一直的看着她，让于双不禁寒毛直竖。
“做什么一直看我？”她战战兢兢问，”我可没对不起你。”
夜风里姚鱼瞇着眼，一头棕色短发被风往后撩去露出少年干净而抑郁的额，他薄唇微张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不解终于问出口：
“那时，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妳怎么会想渡妖气给我？”
于双思考停滞，想起那时倒在地上彷佛没有气息的姚鱼，少年双眼紧闭彷佛断了线的人偶，那时他倒下的原因到现在一直都是个谜。
而被吻醒的姚鱼就像反转的童话，因亲吻而苏醒的王子。
姚鱼满脸通红惊惶后退，让于双无比印象深刻的一个狼狈而可爱的景象。
此刻只听见姚鱼继续问她：
“我们明明非亲非故，认识也没多久，不怕修行大减连变成人形都无法？”
姚鱼眉头深锁，少年微扬的眼角与眉眼无一不表示不解困惑。
她仰着猫脖子，发现其实自己也不懂修为什么的。
只依稀记得那时她看见陪她共度寂寥新年的姚鱼倒在地上，她就彻底慌了。会露陷什么的都抛诸脑后。
她还是猫的模样就开始尖叫呼唤尹翌凉，什么都不管就自己变回人形伸手去探他鼻息，一探不到就急着要做人工呼吸。
如果真的修为都给了姚鱼，她真的会变回一只无法说话也无法思考的猫吗？
就算会真的变成一只平庸的猫，她大概也无法忍受姚鱼紧闭双眼倒在她眼前的模样，绝对还是会扑上前去的。
说真的于双自己也不懂为什么，燃烧般的痛意那瞬突然迸现。
然后，身体就自己动了。
她回头没好气的白了姚鱼一眼：“所以你下次要我让你死在我面前？”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姚鱼叹气，不懂自己怎么老跟这只猫人同猫讲的，说也说不通。
他看着自己怀里这只毛团猫，正仰着头圆睁一双明凉黄石般的眸子呆望他，活像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的娃娃，更不懂不该随便窝在异性怀里这件事。
可是姚鱼对这猫的男女之防消失到快要不见了，这百花宴里他看过于双太多脱节行为。
被每个人摸肚子抱来抱去什么的天天可见，那家伙还轮着去看的顺眼的人枕边睡觉，对象有男有女，只要她喜欢。
在他摸脑袋的抚触下，毛团想到什么般呆呆垂下仰着的头往宴会那看去，然后突然冒出一句：
“月明人倚楼。”
“啥？”
姚鱼不解的朝她所看方向看去，才理解这猫怎么突然冒出这么文艺的一句。
远远的，筵席的边缘，尹翌凉正坐倚着一根柱子独身观看着无双馆继续的表演，即使这样遥远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那一身的白色与凛然侧影。
这样的人是多么讨厌，披着优雅温润皮囊的刽子手。
有谁知道这家伙设下多少温柔致命陷阱？姚鱼皱眉，拉拉毛团尾巴要她回神。
也要她不再执迷不悟深陷其中了。
毛团却只是回头圆睁着双眼呆呆问他道：“吶，姚鱼，尹最想杀的仇人是谁？”
姚鱼有些意外她竟会突然问起这问题。
“无耳教呀，这不是人人皆知。”
“无耳教的谁？”
“自然是他们教主了。”
也是，于双呆呆想着，那么自己至少确定不是那什么教主，”还有谁吗？”
“还有谁？”姚鱼皱眉想想，”就当日被指派来杀二伯他们全家的那几个头头吧，好几个都是无耳教第一线的干部与杀手。”
哇呜，这一批人听起来好可疑，她目光空洞，总觉得自己在里头的机率十分之大呀！
姚鱼却安抚似拍拍她脑袋：“妳只不过是一只连狗都不一定打的过的小猫妖，不用想那么多。”
“我最好是连狗都打不过！”她暴怒：“我可以一个打十个！”
姚鱼笑了，只是在姚鱼忍俊不住的笑声里于双却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尹翌凉和姚鱼都说她的妖气看来是一只小妖，可是为什么来找她的那些魔教中人都如此的敬畏？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
“喂，”姚鱼却突然拎着于双的颈后把她提起与他对望，”妳这家伙不说话看起来就像一只真的畜生妳知道吗？”
“我靠！姚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午后阳光明媚，将庭园里的花花草草照的发亮，一并也将庭原理的妙龄少年少女们照的容光焕发，于双则窝在人群不远处的一张小几上边听八卦边晒太阳打盹。
还记得昨日姚鱼心情不好，听到她只会爬树不会下树就故意一直不下树，还一直拿她寻开心。
直到她彻底镇住了他。
记得那时她恼怒叫唤姚鱼：“喂！姚鱼！”
“嗯？”姚鱼噙着笑意懒洋洋回道。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爱慕尹翌凉？”
当时姚鱼彻底震惊了，表情就像被人拿砖头拍过一样，少年握拳激烈回道：“妳瞎眼了是不是？妳哪只眼睛看到我爱慕他了！”
看到姚鱼这么激烈的反应于双眼睛都亮起来了。
最后在于双反复捏造事实硬要把姚鱼与尹翌凉凑在一起的惊悚言论中，姚鱼彻底不行了。落败的少年憔悴的把猫抱下树，自己溜回房间睡觉去了。
经过昨夜与姚鱼的那场胜利她此刻觉得神清气爽。
瞇眼晒太阳晒的舒服，咕噜咕噜低鸣，一边把尾巴甩来甩去。
几个路过的武人看她心情颇好就要伸手摸她，都被她以呵气露牙恫吓给逼退了，昨日的尹翌凉爱猫咬人事件后如今大家都对她怕怕的。
毕竟尹翌凉爱猫伤不得，被咬还不能反抗，谁要呀？
不远处聚了不小一群人，尹翌凉也在其中，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越讨论越大声。
“今天大家就来试试书法如何？”一个温柔女声如此建议道。
众人纷纷附和，左一句右一句的提议这场有关书法的互动该如何进行。
“决定一个主题比试比试如何？”
“不好不好，这么好的日子为何非比出一个高下呢？”
“那写最差的要喝掉一壶酒！”
“那边的酒鬼少说几句！你根本还没酒醒吧？”
众人笑语如珠，里面明明老老少少各式的人都有却依然融洽成一片，或笑闹或喝茶的，笑容皆像今日艳阳一样炫目。
于双呆呆坐在原地，不禁觉得有些羡慕。
聊着聊着最后那群人终于决定：“那么我们就随兴一些，任题几句诗句送给在场的某位吧！”
话语刚落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怎能不叫好？如此赤果果充满激情与暧昧的活动可不是时时有的呀！
自己的心上人会题诗给谁？故作无事题诗给自己心上人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目光空洞远远看着人群。
想必未婚或没有恋人者此刻都热血沸腾起来了吧？此刻心脏速度瞬间加快双颊潮红者不知道有多少人。
要是她自己处于其中也会心跳加速的吧。
下人很快送来纸墨搬来桌椅，如此劳师动众就是要让他们玩一场游戏。
众人纷纷低头认真写了起来。
只要敢动笔的无一不是握笔优雅写的行云流水，看的于双十分眼红。她也同时注意到，好几个姑娘──不管是有动笔写的还是站得远远观看的──都偷偷地瞄尹翌凉，想知道他到底要给谁。
毕竟尹翌凉的未婚妻没有参与这场百花宴不在赠与对象之中，她们无一不是热切想知道尹翌凉会将手中书法赠与谁。
心上人如此耀眼夺目人人仰慕，她只觉得悲哀只觉得无力。
垂下了猫耳，有种想要转身就走的感受。
可此刻尹翌凉却拿着毛笔安静的在白纸前沉思，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动笔。于双无比希望尹翌凉此刻就将毛笔放下什么也别写。
就算只是提笔写一首跟友谊有关的诗随便赠与一位男性友人她也不想，因为那也会让他人看见尹翌凉风骨凛冽如人的瘦削字迹，会有人赞美他请他指教借机接近他……
她不想，尹翌凉的什么她都不想给他人看见。
但那边的尹翌凉终于还是提笔了。
于双有点失落，呆呆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磨墨，就像在家里一样。
此时一个与尹翌凉年纪相近的多事青年却靠近他暧昧笑笑：“不知尹公子要赠与哪位幸运的佳人呢？”
尹翌凉也笑了，他温声道：“我要赠给我的爱猫小狐。”
我要赠给我的爱猫小狐……
在场所有人顿时五雷轰顶，包括嘴开开的于双。
我靠尹翌凉你要逃避话题也不是这样逃避的吧？根本拿她当挡箭牌！
于双有点恼，可是又有点期待尹翌凉会提些什么诗句给她，这样的结果实在比其他好太多了……
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又有多少少女隐隐露出心碎的目光，尹翌凉噙着笑运笔如飞。
于双凝神看着。
明媚晴光下尹翌凉正为她挥毫。
没多久一张墨迹微湿瘦削而风骨凛冽的书法就完成了，下人稍稍等了一下，很快的就将它立起晾干，于双这才看见尹翌凉究竟写了些什么。
没想到竟是赫赫有名么那两句：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呆滞张着猫嘴露出了猫牙，不懂尹翌凉在想些什么。
是在自嘲？或是博君一笑？还是想告诉她什么？
姑且不论答案是哪个，尹翌凉所写的这两句彻底娱乐了大家，刚刚问他要写给谁的那个青年正哈哈大笑得拍他肩膀夸他有风度呢。
“哈哈哈哈，尹公子跟您的义妹可真好呢，被开了这样的玩笑还愿意写出来，哈哈哈哈……”
这时一位少女也兴致勃勃接腔：“听说尹公子的义妹是位美人呢？可是真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人人都想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尹翌凉先前都只是说”可爱”，可到底是不是”美人”？
要知道可爱与美人可是有一定差距的。
尹翌凉和于双则愣住了，不知不觉对上了目光，两人俱是呆了呆。
才听见尹翌凉缓缓微笑答道：
“是的，她是个美人。”
此话一出于双都要吐血了，隐隐听见远方传来喷茶的声音。
愤怒转头一看，果然是他告非姚鱼在喷茶！
我靠你个死姚鱼！老娘就算不是个美人也至少是个十分有潜力的美少女好吗？尹翌凉都这样替她圆场了，姚鱼那是什么鬼反应！
“欸？姚公子做啥喷茶呢？”
那疑似天然呆的少女不解，她提高声音问不远处自己在喝茶耍自闭的姚鱼：“姚公子！你不觉得尹公子的义妹是个美人吗？”
瞬间众人的目光自尹翌凉移到了姚鱼身上，只见姚鱼尴尬的擦擦嘴回答：
“呃，她虽现在还是个吵闹的小鬼，但的确是有变成美人的潜力。”
这还差不多！于双满意的给了姚鱼一个赞赏的目光。
没想到一回头却对上了尹翌凉探究的目光。
尹翌凉目光凉淡浅浅，却是在打量她的。
她回看尹翌凉，不解他在看些什么，可是尹翌凉却很快转开了目光，表情依旧，与旁人聊起了天。
她不解，再转头回去看姚鱼，却发现他已经受不住众人关注，溜走了。
于双挥挥尾巴，决定追了上去。
＊＊＊＊＊＊＊＊＊＊＊＊＊＊＊＊＊＊＊＊＊＊＊＊＊＊＊＊＊＊＊＊＊＊＊＊＊＊＊＊
下章预告：
拾玖、刺杀猫
可是好像事情还不够糟糕般，她当晚遇上了刺客的夜袭。
那是一场针对她自己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