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真实与现实
放在眼前的,是一件剪裁很好的晚礼服,穿上它更能衬托出一个女人优雅与高贵,尤其是穿在齐佳身上将那份清冷孤高衬托的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齐佳是一个样貌十分普通的人,也不热衷于穿衣打扮,不过廖单清是那种会为心上人准备好一切的男人。
但廖单清认为,如果腿部的开叉再小一点儿就好了,或者,干脆这件衣服不是穿在齐佳身上,那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她。
“白色很适合你。”
一块坐在车里,廖单清突然开口。
“谢谢。”
“一会儿你不用说话,我应酬就好。”
“那是当然,我已经牺牲名誉了,难道还要牺牲口水吗?”
廖单清被她异样的风趣逗笑,“对,不需要,那样就显得我太刻薄了。”
“知道就好。”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某酒店门前。
廖单清率先下车替齐佳开门,“请吧,我的女士。”
齐佳伸出手任由他扶着,“你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你也不差。”廖单清微笑回敬。
这是一场生日宴,具体是什么人齐佳没有费心去记,反正都有廖单清去应付。
迎面过来的是个发福的胖老头,“单清,总算来了,你要是不过来,这等下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儿提前离席了呢!”
廖单清嘴不动,只嵌了个缝,“这位是——”还没说完,齐佳去已经伸出手和对方交握,“傅叔叔好。”
“这位是——”
“不是吧?傅叔叔,虽然几年没见,但也不至于——”
“你是小佳!”傅琰东认出她,“上次见你还是在你母亲——不说了,不说了!你真的是变漂亮了!”
“谢谢傅叔叔。”
廖单清始终牵着齐佳的手,就像是,他们真的在一起。
“怎么?不肯陪你爸出来现在却陪男朋友?”
“是我硬拉着小佳来的。”廖单清察觉到齐佳有一丝异样,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伯父迁就她,我却只想她时刻陪在身边。”
“好!好!年轻人早些定下来也是好事,我可很多年没喝喜了。”
终于,在相对无人的角落,齐佳发现了无人的休息室,舒适的沙发旁有他人留下的残羹,显然是刚走不久。
身体深陷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没想到你天天宅在家里会认识那么多人。”廖单清替齐佳换上满杯的果汁,“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看着他,笔挺的西装一如往常,目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摧残明亮。必须承认,廖单清就像是为了这样的生活而生。他的游刃有余,他的见机行事,他的果敢,等等一切。
“不用廖总您翻眼皮——”齐佳脱掉高跟鞋,“十八岁之前,我常跟母亲参加这样的宴会。”
“那之后呢?”
廖单清想知道关于她一切。十八岁之后,正是她高中毕业去读大学的时候。那之后的时间,他对她的了解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
“我再没出现过。我要过真实的生活。”齐佳当时只是简单的想要过真实的生活。四处旅行,然后继续写东西赚钱。“外公在我出声的时候就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留给我,所以,我才是彻头彻尾的二世祖。过着人人羡慕的嗯——挥霍生活。”
廖单清知道,齐佳从不挥霍。没有昂贵的衣服,也没有豪车、别墅,她就只是住在那栋老旧的房子里,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些白骨精,自己却在这儿逍遥。”廖单清适时转移话题,说话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烟,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焰跳动起来。
廖单清被几个女人缠住时恰好让齐佳找到机会脱身,“感谢你牺牲色相。”然后突然站起来走向他。
感觉到她的靠近,廖单清动作停顿下来看着她。
齐佳突然裂开嘴一笑,然后一口气吹灭了打火机,“廖总怎么用这么普通的打火机?”
怔住,廖单清只能怔住,因为那个笑,总在他记忆中不停闪回。也许她并不知道,每当自己那样笑右边都会有一颗尖尖的虎牙露出来,让她原本冷漠的气息裂开一条缝。于是廖单清想,这样是不是才是真实的她。就像这个打火机于自己而言,代表着身上唯一的一点真实。
“既然累了,咱们就先走。”廖单清打开休息室的门,转头看,齐佳却只是坐在沙发上同样看着自己,“怎么了?”
“他知道吗?”
“谁?”
“哎——”齐佳长叹一声,“是不是男人都像你这样没神经?难怪大多数关于同性之爱的文学作品都没有好结局。我是说,你的那个他,h,e,he,他知不知道咱们的约定。”齐佳不禁摇头,起身向外走,“我说的是齐平。别告诉我你和他只是好兄弟,傻子才会信。”
“我们就是好兄弟,还有别的——”
“算了。”齐佳走在前面却突然停住转身看着他,“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总之你处理好就可以。”
“我——”廖单清想要解释,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
看着齐佳,廖单清的话全都吞了回去,“算了。”有些事情他还不想解释,因为需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太复杂。复杂到,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
看着她下车,廖单清突然很想问,“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是真实?”
不知是不是因为四周太过漆黑,齐佳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的脸,又或者是他故意躲在黑暗里。
“今晚的一切,”她说:“都不是真实的。所有一切都虚伪的让人想吐。”
“也包括我吗?”
廖单清想这样问,但却不敢说出口。
“但现实是——”齐佳无奈的笑着,“我就生活在这样的虚伪里,并且可以和他们一样虚伪,甚至比他们中的有些人更——”
廖单清摇头,“算了,你是一个很会贬低自己同时也打击别人的人。”
“我有冤枉你吗?”刚刚在酒会上,明明被那几个女人缠的很不耐烦却依旧笑脸迎人,“我站在你旁边,她们都快用眼睛把你剥光了,我要是不在她们还不——”
“齐佳,请你保持住端庄的形象,我可不想晚上做恶梦。”
廖单清缩回车里立刻吩咐老张开车。
倒车镜里,长发白裙的某人像极了冷笑得意的恶鬼。
夜晚依旧漫长,睡不着就用工作打发时间。凌晨三点钟才有些昏昏然的感觉,半梦半醒直到闹钟响起。齐佳突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放佛听见厨房里有锅碗碰撞的声音,却突然想起几天前,保姆刘姐终于才放心离开,自己已经恢复了独居生活。
拿起手机发现刚刚六点半。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习惯性的打给徐鼒,却依旧是关机状态。齐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却很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于是起床洗漱,按部就班。
现在才发现,就这样日复一日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多说、不多做、不多想,就也不会多出烦恼。
换了套装,齐佳看见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喂,你好我是齐佳哪位找?”
电话那一头,是干净而爽朗的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完全不同于记忆,“我是肖丽。”
把胡薇的抗议怒吼都丢在身后,齐佳没有说原因就在午休时独自外出。有时,齐佳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谁安排的线人,会时刻把自己的行踪做报备。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在肖氏大楼里的一间餐厅。
在十多分钟的车程之后,齐佳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姨——肖丽。关于她,齐佳只知道肖丽比妈妈肖华小三岁。曾看过她和母亲的照片,她们举止间流动的气息极像,但肖丽却更多了几分让人不能忽视的潇洒与不羁。
“您好!”
“你可以叫我小姨,也可以叫我vicky,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我vicky。也别您啊您的,我听不惯。”
“好,vicky。”
“坐,想吃什么?”
齐佳坐在她对面,除了看菜单,她也偶尔看着肖丽。深咖色的套装下,肖丽像是一团火,热情的没有丝毫掩饰;长发已经灰白,却仍然一丝不苟的盘着发,显得职业而干练。
服务生走后,齐佳只静静的坐着,任由肖丽毫无避讳的看着自己。
“你真的很像我姐。”肖丽说的不是样貌,而是气质,“甚至比她更冷,但却不像她那样逆来顺受。”
“我妈很少提起你。”
眼前的肖丽在齐佳眼里就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虽已不再是娇艳欲滴的年华,但却依旧耀眼。如果向回追溯几十年,那时的她又会是怎样光景。
“但她常常说起你。”
这时服务生来上菜,肖丽就没有再说话,像是存在某种默契一样,齐佳也没有说话。
当最后一道菜摆好,肖丽才再度开口,“这儿的菜还不错。”
“我妈也这样说。”
肖丽放下筷子,“给你说说我的事儿,你想听什么?”
关于她,齐佳有很多好奇的事情,但没想到一个人会这么主动讲自己的往事,“就说你为什么出国,然后又——为什么回来。”
肖丽笑起来,声音很大很大,大到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你真有趣,真的。”肖丽止住笑,“我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是你妈去世后不久回来的,然后直接被齐天磊拉来了肖氏,丢给我一摊子事。”
齐佳注意到vicky对父亲齐天磊的称呼,“你不叫他姐夫的?”
“哈——”vicky笑了一声,“那个配得起我叫声姐夫的人早就死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经典的诺基亚铃声中有僵硬的男声,“廖—单—清。”
“喂——有事?”
“在哪儿,我刚好开完会想说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已经在吃了。”
“哦,那算了。晚饭呢?”
“好——”齐佳调整了表情,微笑说:“晚上见。”
“男朋友?”
“是。”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好起来。”
齐佳看着肖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也算是做足准备才回来的,接下来我会看到怎样的豪门恩怨?”
“我想说——不论怎样的恩怨都—跟—我—无—关!”
肖丽一字一顿的说着,那表情就像是她已经得到了胜利,得意、兴奋的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我妈的遗嘱也将肖氏的股份给了你一份。”
“我再给出去就好了,哦,不对,是卖掉。自己有钱花,而且可以放手什么都不管了。”
齐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肖家人会卖掉自己应得的东西,这不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但想一想,说这话的人是肖丽,那就没什么好奇怪。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来vicky—”齐佳举杯,“祝我们能看一场热闹而且又精彩的好戏。”她自己也是这戏中人。
肖丽再度大笑,“肖家怎么出了你和我这样两个疯子?干杯——”
其实,齐佳认为自己和vicky有些地方很像。只不过,她有一个好姐姐可以顶替她去承担,而自己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