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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还要为父亲的生意操劳。寒冬腊月里店里的营业员们围炉谈笑,母亲却要站在风雪街头,为父亲的新药产品不辞辛苦地促销,她最终积劳成疾,中年早逝。这也是箬萸心中对父亲一直无法释怀的痛。
  母亲过世后,一个支柱倒塌了,世界瞬间失去了阳光,家里冷得象冰窖一样。可是割舍不断的牵挂还是让箬萸放弃了一份刚刚转正的不错工作,回到松江那个小县城,帮助父亲照顾家,料理生意。只是父亲变得越来越陌生,箬萸发现了生意上的问题,苦口婆心良言劝诫,父亲却极少听得进去,为了生意有起色,父亲一意孤行多次迁址,致使药站原气大伤,为了周转父亲竟然瞒着箬萸开始在外面借高利贷。箬萸又气又痛,好在这时已经大学毕业的小弟给她安慰,箬萸工作以后,常常把自己节省下来积攒的钱,寄给小弟,懂事的小弟,也十分努力,毕业以后凭借自己的能力留在了上海,父亲的事,箬萸报喜不报忧,小弟知道的并不多,但还是经常挂念,这份亲情也给箬萸无限慰籍和希望。
  外婆去世后,因为当时还有店面在,许多人为父亲保媒提亲,不久一个女人走进了父亲的店里。在母亲走后的第二年箬萸含泪离开了父亲。人虽不在店里,但箬萸的心却从未离开过,一种难言的痛苦始终如影随形。直到后来认识了江剑新,在他的劝慰下,箬蓃也默默接受了一切,希望父亲拥有幸福,所以她和江剑新及小弟在节假日都尽量回去看望父亲,也不忘给新阿姨买礼物。只是因为生意的江河日下,这个后来的女人虽然有些不舍,最终还是离开了父亲。
  箬萸先给父亲打了电话,问了大半天,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父亲借的一个高利贷,知道情况后找到父亲威胁加利诱,把存折抢去了。箬萸一边气愤,一边也为父亲的懦弱无可奈何。这一笔钱,原来是国家给转制企业职工的补偿金,企业先拿三分之一,其余的由社会统筹及财政补贴,但因为父亲的单位没有能力支付这笔费用,就由职工先自筹这三分之一,当时,还是箬萸和小弟想办法替父亲凑齐,再由江剑新交到父亲单位。现在补贴款下发了,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几万元,却是父亲一生的辛劳所得,也是今后生活的一点保障。药站后期父亲因为经营不善,外面积欠了十几万元药款拿不回来,虽然经法院立案审判,已经胜诉,但因为原审院长意外身亡,再加上没有能力一次次打点执行厅,所以判决一直难以执行最后搁浅在那了。而父亲这边却从个人手中借了一些高利贷来周转,因此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泥潭中。
  箬萸这一夜辗转反侧,忧心忡忡,天还未亮,她就爬起来,第一个到了公司。八点以后,同事们陆续来到单位,箬萸和李姐打好招呼,跑到楼上的回廊里查了114,给银行打了电话,先将存折挂了失,然后又嘱咐父亲带着身份证到银行确认正式挂失。
  银行办事员告诉箬萸七天后,就可以申请领折了,箬萸的心稍稍放了一下。
  晚上还是难以入睡,不知为什么,眼前一会浮现出江剑新,一会又模糊地闪动郇淮州的身影……
  竖日一早,箬萸饭也没吃就赶到单位,刚过八点,手机响起,箬萸匆匆跑到七楼的平台才接起,电话是银行打来的,银行办事处的人问箬萸存折的实情,告诉她现在法院已经冻结了,并且马上要执行。箬萸心中一沉如坠谷底,她心急如焚,可只能先和银行简单说明父亲的情况,央求先不要执行,银行说,他们做不了主,得找法院。
  放下电话,箬萸急得坐立不安,同事见她脸色苍白,过来询问,箬萸不想成为谈资,假装无事的一笑了之。心内焦灼,万般无助之下,她先给佳毓打了电话,把父亲的事简略告知,因为佳毓和她是同窗挚友,对父亲的事早有耳闻,也不会笑话她,更不可能袖手旁观。果然佳毓接了电话,告诉她马上就帮忙找人问询,让她先不要着急;放下电话,箬萸又给郇淮州打了一个,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电话,可是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录音:您好,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过了十多分钟,佳毓打来电话,她托一个同事找法院的人问过了,如果已判决生效,法院是可以强制执行的。除非是找找人,但是如果那样的话肯定是要往里面再扔钱了,不如就认了,也当是偿还债务了。
  那怎么办,箬萸几乎要哭了,她不想父亲辛苦一生,一无所有,这笔钱本来也是计划好一部分帮父亲偿还债务,另一部分留做父亲日后的生活所需,虽然杯水车薪,总还能一解燃眉之急,以后箬萸和小弟会一起努力来照顾父亲;再者当初是对方主动放贷,而今见父亲大势已去,就抢取豪夺,箬蓃心中也愤懑难平。佳毓不忍心箬萸如此焦急痛苦,说道你别着急,我马上打车过去,再带你去找我姨父。
  一个小时后,佳毓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箬蓃来不及说感激的话,但急忙和老爷子请了假,也不管那老人家的脸色如何,便和佳毓一起赶到了中院。这姨父只不过是佳毓的远房表亲,平时只是祖父过生日才见,这次若不是为了箬蓃断不会平白开这个口。站在中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佳毓一边紧紧握着箬萸冰凉的手,一边小声安慰着她。
  等了半个多小时,佳毓的姨父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她们,佳毓向姨父引见了箬蓃,她们又把父亲的事向对方陈述了一遍,姨父倒还热情,并且很正义地说老爷子也不容易,两袖清风,最后还落得晚景如此,再说法律也有明文规定不能剥夺公民的基本生存权益,这样的事也挺让人同情,于是答应帮忙,并教她们如何撰写申请执行异议,然后又给区法院打了招呼,先暂缓执行。千恩万谢,箬萸和佳毓出了中院大厅,站在台阶上,箬蓃抬头望去,只见两根石柱威严高耸,一种深重的压迫感让箬蓃感到窒息。一阵秋风袭来,箬蓃不觉打了个寒噤,佳毓伸手挽了她一下,说道:“看你脸色发青,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直没吃饭吧,走,先去补充点能量吧。”
  佳毓是最了解她的,友情的力量让箬蓃一阵温暖。她们找了个小店,在佳毓的监督下,箬蓃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席间,箬蓃问佳毓,姨父那边添了这么多麻烦,是不是得先谢一谢人家。佳毓说,你和我就不用客气了,姨父那边也不用多心,主要是区法院那边若要再审,一定得打点,听姨父的意思,法院行动这么迅速,原告那边也是托了关系的。你现在就是看值不值得再往下继续了。如果用钱的话,千万别客气。
  箬蓃握着佳毓的手,胸中一阵酸痛,几乎哽咽。她心内纷乱,杂无头绪,看了一下表,也来不及多想,下午还要赶回公司。佳毓也有事情,需要返回c市,二人匆匆道别,佳毓说,有什么事,别着急,千万给她电话。
  依依惜别,含泪上车,箬蓃赶回公司,还好,老爷子不在,下午来时看了箬蓃一眼,脸上阴睛不定。李姐悄悄说,老爷子刚才还问她你几点回来的,箬蓃顾不得多想这些了。
  晚上回到家,箬蓃一整天脑子就象车轮子一般飞转,却想不出该如何解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两天只吃了一顿午餐,箬蓃感到万分疲惫,正想早点休息,忽然电话又响了,箬蓃感到心惊肉跳,接起来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她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喋喋不休地和箬蓃诉说着,她丈夫和父亲是世交,原来把钱借给了父亲,现在女儿在外地钱被人偷了,回不来家,急等用钱,利息她不要了,只要本金就行了……箬蓃费尽口舌,才稍稍平复了这女人的语无伦次的哭诉,答应无论如何会把钱给她。
  放下电话,箬蓃又气又痛,手机号一定是父亲给她的,父亲现在没有能力承担,只有把这一切寄希望于儿女。箬蓃心中一阵凄凉,想起过去的车水马龙,今日的颠沛流离,想起母亲,心内肝肠寸断,不觉泪如雨下,她打开相册,摸着母亲的遗照,直到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过了好久,她停住哭泣,眼泪已经流干,她咬紧嘴唇,从此她不会再流一滴泪,她不再是那个从前受人宠爱的小公主了,那个温室中的花朵已经枯萎,现在她只是一棵小草,在寒风中摇摆,没有未来,一切只能靠自己。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
  第九章 乌衣巷口
  王谢堂前双燕子,
  乌衣巷口曾相识!
  箬蓃几天里寝食难安,她一边工作,一边为父亲的事奔忙。这段时间,多亏有了佳毓的热心,她隔日又从c市赶过来,和箬蓃一同去了区法院,递交了执行异议。箬蓃找到负责案子的一个年轻法官询问了一下,他十分冷漠地告诉箬蓃不要白费力气了,又拿出前几次她并不知晓的庭审记录给箬蓃看,父亲已经承认这些借贷事实,白纸黑字上写着这些钱不是用于经营,而是用在了儿女身上,还有一个就是父亲同意将部分债权转交给对方了。箬蓃眼前一黑,捂住胸口,那法官又不可捉摸地冷笑道:你认识黄某某,这事找谁也不行……
  箬蓃浑身无力地走到大厅里,站在法院七楼的窗前,望向外面,天空阴霾,没有一丝阳光。有那么一刻,她真想跳下去,象杜丘一样,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一支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箬蓃回头望着佳毓苦笑了一下,“小蓃,别懈气,我们尽力而为,车到山前必有路。”
  箬蓃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为父亲多争取一些权益,于是她一边到律师事务所咨询,一边到书店查看相关法律条文,同时与父亲商量写民意申请,父亲原是不情愿,但这次知道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他,于是没有再执拗。最后箬蓃决定不请律师,自己和证人一起出庭,为父亲二审。
  也许是上帝的安排,那日出了方正律师所的大门,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一年之久,但恍如隔世般,江剑新站到了她的眼前。时光象一把刻刀,不知不觉中就磨砾平了人的棱角,江剑新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一些不羁。秋风中,两人默默无语。箬蓃和他分手后,一直没有再联系。虽然当年也是一时冲动,两个人谁也没有退一步,后来江的妹夫曾经给箬蓃打过电话,说他也挺后悔,只是不愿开口,不过一切终究都过去了。
  江剑新说:你还好吗?
  “好。”
  “刚才你去找律师了?有什么事吗?”
  箬蓃本来不想告诉他,但是忽然想起一事,现在确实需要他帮忙,而且当年江剑新对父亲也很孝顺,于是就把事情简略地说给了他听。江剑新沉吟一下说,如果需要我出庭,就给我打电话。
  两人有一阵相对无语,他帮她分析了一下情况,还是提醒她:对方一定已经找了人,如果想胜诉,法院那边免不了要打点。
  箬蓃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现在确实很吃力,为父亲的事她已经从佳毓手里借了钱,如果打点,上上下下,真是个无底洞,而且本来也没有多少钱,单位里要好的同事李姐也劝她放弃了,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先靠自己努力试一下吧。
  江剑新说,一起吃点饭吧。
  坐在一间小店里,江剑新要了几个箬蓃曾经爱吃的菜肴,透过昏黄摇曳的灯光,他俊朗的脸忽明忽暗,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一瞬间,箬蓃心中百感交集,只是现实让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在此情此境下邂逅,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两个人若远若近,平淡又疏离。江剑新说了一些近况,言语间也不时流露出关切,只是箬蓃心思游离,全然不在此间。
  吃过晚餐,箬蓃没有让江剑新送自己,临走时,江剑新要留下一些钱,但箬蓃推拒了,只是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便踏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她看见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此时,星光黯淡,月色迷离,就象她那颗没有了方向的心。
  法院通知十五天以后开庭,箬蓃这边给李叔叔打了电话,请他帮忙过来做证。一边又通过佳毓的姨父和执行庭长联系,先是请他吃饭,但庭长说工作忙,没有时间,推拒了,后来箬蓃给他买了几条烟,并且再三表示,对方先是不肯收,后来还是开车过来了。在冷风萧瑟的街头,一身制服的他接过箬蓃递来的包裹,一踩油门,转眼便没了踪影。
  箬蓃正想着是否再请个律师,忽然接到了法院通知,告诉她原定日期更改,明天提前开庭。
  生平第一次上法庭。箬蓃仿佛做梦一般,羞愤、担忧,五味杂陈。
  早上八点,江剑新第一个赶到,因为当时是他去送交的个人垫付款,可以当庭出证。李叔叔也应箬蓃之约,和单位的会计,一起赶过来,还顺路开车将父亲和给箬蓃电话的中年女人也一起送到法院。在父亲这种落魄时候,李叔叔如此仁义,让箬蓃不由得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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