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镜花见过庄主。”
纳兰逸风望着半开半掩的小轩窗,放轻了声音问:“轻洛睡了麽?”眸眼里满是关切。
镜花咬了咬唇,“回庄主话,晏姑娘晌午没什麽胃口。奴婢们把饭送到房里,姑娘只吃了一些就睡下了,还吩咐不让奴婢们打扰。这会子怕是该醒了,要不要奴婢叫醒姑娘?”
“不用了,你下去吧。”纳兰逸风摆摆手,镜花知趣的退身出了院子。
纳兰逸风走近了几步,借着窗子正好看的到房里床帐下隐约的倩影。微风吹过,卷起一帘幽梦。罢了,还是不要扰人清梦的好。
床上的人不安分的蠕动了一下,轻声逸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纳兰逸风脸色微白,仔细的屏住呼吸,静静的站在原处。
“苏辰!”如蝴蝶翩跹般轻盈婉转,好听到令纳兰逸风忍不住想伸出手想破坏这该死的美好。修长的十指悬在空中,半晌,又无力的蜷在手心里,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苏辰?她心心念念的人不该是殿下子轩麽?不是子轩,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苏辰……会是谁呢?能在她心里梦里,如斯重要。
轻洛觉得周身泛着漫天的白雾,视线极其有限。隐约间,闪过那张熟悉的背影。是苏辰!!是他!他来了!他终於来了!!轻洛张开口就唤他。大雾瞬间湮没所有视线,轻洛急出一身汗,四下寻找苏辰的踪迹,却无处可找,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她焦急的走着。突然,场景忽变!白雾瞬间变化成那冲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着的,分明是她一草一木心血凝成的有意思酒楼!!心痛的像要被活活撕裂般!更让她惊恐绝望的是,大火里挣扎呻吟着几个满身是火的人影,那身影就是如此熟悉,有小九,有白老爹……他们痛苦的垂死挣扎,凄厉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轻洛无助的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无尽的空洞绝望,心就像被掏出了个大洞,呼呼的漏风,丝丝痛彻骨髓……
“醒醒,快醒醒。”轻洛只觉得耳边有人在说话,然後是一个温软如玉的手指拭去了她脸上的湿润。湿润?轻洛倏的睁开眼,映是眼帘的是双含忧又关切的好看眼睛。
“我,我怎麽了?”轻洛忍不住开口问着身边的纳兰逸风。随手往脸上一抹,湿痕犹在。原来是哭了。
“你做噩梦了,醒了就好,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纳兰逸风掩下心中的点点柔情,生怕这个时候被她觉察到了多生事端。
轻洛被他这麽一提醒,倒是开始回味起刚才的那个梦境来,那痛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现在胸口开在闷闷的疼着。忍不住坐起身来,秀眉紧锁,纤手按在胸口前,慢慢平复那痛楚。
“小九他们除了我,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他们的後事……办了没有?我一直把这要紧的事给疏忽了,真的是该死!”闭上眼,那惨烈的场景历历在目,让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这伤口,将永远的划在她的心口!
纳兰逸风轻拍了下她瘦弱的肩膀,宽慰道:“你最近一直为这事黯然伤神的,卧病在床了好几日,现在身子在刚有起色怎麽又胡思乱想了起来!你放心,白掌柜他们的後世──子,子轩都派人打点好了,就葬在城南的山坡上。那里风景如画,他们在天之灵定会安息的。倒是你,近日来又清减了许多。逝者已去,你又何苦这般与自个过不去?”
轻洛怔怔的仰望着面前絮絮叨叨的纳兰逸风,突然觉得他的脸庞上重叠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洛洛,我出差这几日你都是怎麽照顾自己的?瞧你下巴都尖的像锥子了。我不是给你留了足够的零用钱麽?你这麽大的丫头了怎麽还让我操心呢?毕了业我就把你嫁出去,非找个能制住你的人回来,把你养的胖胖的……”
“洛洛,你晚上不回来吃饭了麽?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你干脆把同学都叫来家里吃,又经济又实惠,大不了我来下厨你给我打下手。就这麽说定了哦,我等下就到超级市场去买菜,就这样,拜拜!”
……
苏辰,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目光温暖的注视着她。那个时候,她以为,她是他的一切,永远就那样幸福的生活下去。偏偏事不遂人愿。她小心的偷偷喜欢着他,而他却交往了别的女朋友,甚至谈婚论嫁。再以後,他再次用那关切的眉眼与她说话之时,那些温暖统统都变成了厉箭,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苏辰,苏辰。轻洛在心底默默的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原来有些事情,越是想要忘记越是容易被提及。努力的适应了这个新世界新的生活,刻意的回避了那些关於他的回忆。原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的就把他给忘记,却不曾想,只是一秒的时间又想起。心,疼的微微在颤栗……
纳兰逸风觉察到轻洛眼中浓烈的悲伤,虽然她在看着自己,可是那目光却透过了自己想念着别的人,一个能让她欢喜又忧伤的人。会是殿下麽?还是,是那个叫苏辰的男子?他不知道,也不敢问。无论哪个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她的悲伤深深感染了他,令他也不由忧伤了起来。不知道何年何月,她才能真正的快乐起来?
纳兰逸风默默的想抽身离去,正欲转身间,却发现一颗晶莹璀璨的东西刺入眼中。她──哭了。心顿时疼的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张开嘴,却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愣在原处一动不动。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要怎麽安慰她,家里六个妹妹都没一个她来的让他手足无措。
一抹柔软的馨香扑面而来,没等纳兰逸风反应过来,温香软玉已然在怀。轻洛那厢趴在他的肩上哭的那叫天崩地裂。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见她这麽豪无形象的号啕大哭。这个倔强的丫头,哭都不会出声,只会死命的咬着下唇簌簌的默默掉泪,绝对不会发出一丝声音。有什麽事情也只会一个人独自承受,不会找人倾诉,也不会找人帮忙。活像只孤独倔强的小兽。这麽大声的哭出来,是发泄心中郁郁不快的最好途径。哭出来,是好事!
思及此,纳兰逸风无言的任她大哭特哭,肩膀上很快显露大片湿润的痕迹。大掌轻拍,生怕她哭岔了气。心里半甜半涩,尽管她的心里还不曾有过他的影子,现在,这一秒,哪怕是被当成是别人的影子,只要能怀抱着她,即使是一秒,他也是欢喜的。
哭声弱了,有渐渐停止的迹象。
“心里好受些没有?”
轻洛觉得这声音好象就在耳边传出,正疑惑的抬起头,却对上纳兰逸风灿若星辰的含笑眼眸。这才觉察到自己此刻整个人都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手臂还紧紧扒在人家胸前。这姿势,说不出的暧昧。轻洛顿时如烫到手似的惊叫着缩回手来。脸颊红的像煮熟了的龙虾,眼光慌乱的四下乱藏,窘的恨不能当下找个地缝来好钻进去!!
纳兰逸风嘴角一勾,好笑的看这她揣揣不安的羞怯模样,整个人不再是死气沈沈的,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干练坚强,朝气蓬勃的那个轻洛来。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轻洛低低的垂着头,思绪飘向了远方。纳兰逸风则一动不动的静静凝望着她,好象看多久否不会厌倦一样。
半晌,轻洛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定定迎上纳兰逸风的眼眸。朱唇轻启:“我想问你个事,你可否如实回答我?”
纳兰逸风眉头微微颦了下,脸上却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不急不噪的回问:“你想知道什麽?”心下,却是隐隐有了答案。
轻洛十指紧紧攥成一团,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丝毫变调,“子,子轩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情,并且同北庭修一道隐瞒了我?”
纳兰逸风心下一动,像被牵扯到伤患之处般,心里隐隐作痛。果然,她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人。当下眉头也不抬,淡淡应声:“是。”碍於那人的身份,他纵是当初有意点破也只落个枉为小人罢了。只怪自己太小心翼翼了,觉察到自己的心意就该千方百计的让她知道,俘获她的青睐。倒让後来居上的那人抢了个先。这感觉就像辛苦种的果实一不留神突然被别人采摘一空一样。又酸又忿忿不平。
轻洛早就猜到他们三个男人一定是早就认识并且见过面的,回味起那天他们一起在有意思门口碰头的情形,难怪个个脸色那麽怪。子轩是最大的骗子,他们俩是帮凶!转念一想,人家是长孙殿下,也难怪别人不敢捋那老虎须。心中的闷气顿时散去不少。
“那,他就该姓朱,怎麽称自己姓张来着?”轻洛扁了扁嘴巴,有些闷闷的问。那家夥,到底还骗了她什麽?
“那是他的母妃一族的姓氏。”
“我想要一份完整的关於他的资料,你可以帮我打探的到麽?还有,我原来住的院子你还有印象没有?院子那棵大树也不知道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