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声音像蜜糖一样甜腻，那语气类似小孩跟大人要糖吃时的撒娇口吻。却冷不丁的令轻洛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在疑惑间，却又听那娇美的声音道：“殿下，这支步摇您帮我戴的偏了，您在想什麽呢？”
一个沈稳好听的男声淡淡的道；“没什麽。”声音很轻。
这声音如一记闷雷当头劈下，只劈的轻洛眼冒金花。这声音──是他！！！！！心顿时直坠跌下，手脚一点一点发冷，直到全身冷开始的打颤。
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他！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听到他的声音。真的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一个温暖的柔软握住了轻洛那冷到几乎快没有知觉的苍白小手上，缓缓的牵引着她，一步，一步，沿着青石院墙，走到正门口。然後再走进去。
轻洛只觉得自己像个僵尸一样，机械化的行走着。脑中，一片混乱。
“轻洛──？”
惊诧的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轻洛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循声望去。那个人，正无比吃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己，眼睛里有惊讶狂喜和……一丝狼狈。
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娇艳绝色的彩衣美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骄傲的孔雀。那精描细画的五官令轻洛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好象是在哪里见过她似的。
两人衣冠均是楚楚华丽，样貌看上去也是该死的登对。俨然是一副热恋情侣的姿态。轻洛努力定了定心神，极力掩下心里那股狂风暴雨。十指紧握，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里。极怒之下，她竟然也丝毫没有觉察。
朱瞻基丢下身边的香酥美人儿，大步走到轻洛面前，眼睛里满是柔情。“丫头，你们怎麽在这？”
“朱家哥哥，你这话问的。我们怎麽就不能来这？你忘了这是里可是我的地盘！”凌霜不服气的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狡黠表情。
“我来介绍下哈”凌霜不理会那朱瞻基臭臭的脸色，笑眯眯的冲那彩衣姑娘招了招手。“那个是金娥，春风得意楼的花魁之一。”手指一转，停向轻洛。“这是轻洛，晏轻洛。”
轻洛心下一动，金娥？不就是上次在茶馆里唱曲的那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回遇见盛装打扮下的她。还暧昧的依偎在他身边……
“原来是晏小姐。”金娥到底是出身风尘，见惯了世面。当下就屈膝盈盈行了个礼，眼睛里却探究着偷偷瞄着一言不发的朱瞻基。
“好了，我们走吧。”凌霜向金娥招了招手，後者悻悻的走上前来。“你们聊。我在前厅等你！”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轻洛听的。说罢，在金娥三步两回头的不舍眼神中，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很快消失在圆型拱门门口。
“丫头，我好想你。”朱瞻基迎上前去，爱怜的顺势要拦轻洛入怀，却被轻洛防备的後退了一步躲了开。这个动作令他备感受伤。小心的观察着她面无表情的僵硬脸色，“你──生气了？”
“我也是刚知道你在这里，并非故意打扰。”轻洛冷声解释道。
“你怎麽说这话，能见到你我真的很欢喜，我无时无刻不巴望着要去见你。可是──”
“殿下无须向我解释！”不等他说完，轻洛就漠然的打断。“民女告退。”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朱瞻基顿时大步上前双手大开，拦住了她的去路。低声下气的央道：“别走，别走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这样比凌迟还要痛苦你知道麽？”
轻洛停住了脚步，紧闭上眼。努力平复了自己心底怒火滔滔的大火，不住的在心里提醒自己：克制！克制！一定要理智！
轻洛转回身，目光冰冷的对上他那受伤的眼眸。“殿下是九五之尊，民女只是那低到尘埃里的孤草，民女高攀不起，殿下也休再与民女纠缠，免得失了您的身份。”
“你──你这是在怨我麽？瞒着你确实是我的不对。”朱瞻基期期艾艾的望着轻洛那冰霜满脸的盛怒表情，一颗心顿时被吊到了嗓子眼。行军打仗时对上强敌他也没有此刻这般慌张害怕。
轻洛抿了抿唇，漾出一抹嘲讽的轻蔑之笑，却不言语，只是定定望着表情慌乱的张子轩。不，应该叫朱瞻基才是！
相对她的静默无言，那压力反到更让朱瞻基觉得心虚倍加，额角冷汗更甚。“你，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哦？”轻洛眉尖一挑，“我该怎麽看你？尊敬的皇长孙殿下，您说呢？”字字尖刻，句句刺骨。
“你──竟是这般的不肯原谅我麽？怎麽说你才能理解我？”你原本不是这样尖酸刻薄之人，为何话中夹枪带棍的，惹的两人嫌隙更深。这又是何苦？朱瞻基有些颓败的垂下肩，後面的那番话，他怕说出来更惹的佳人不快，就生生闷进了肚子里。
轻洛见他表情有异，幽幽叹气道：“你仔细听清楚了。我晏轻洛──从今以後，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不全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是不会嫁给一个以後会有可能做皇帝的人。我是个目光短浅胸无大脑的女人，我不许我的丈夫有别的女人，我的心，很小，小的只能装的下他，他的心也只能只装一个我。也许你不会明白，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是未来的帝王储君，自然也要心怀天下，少一个我，对你来说，无伤大雅。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喜欢的，也不是最後一个。所以，我要跟你说声再见。”再见，最好是再也不见。从此你是你我是我，相安各天涯……
朱瞻基目光微怒，语气也忍不住开始上扬：“你要离开？为什麽你会想到离开？你在乎我的那些女人？等我稳定了这天下，我可以统统将她们视而不见，也可以把她们遣散驱离。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的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洛儿，我这般的喜欢你，你怎麽可以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你──果然还是不懂我。”眼泪，毫无预警的就流了下来。轻洛只觉得心里酸极了，比那生柠檬还要酸。他们之间的代沟，是隔了那麽悠长的六百年。他们又怎能并肩走的下去？他的江山，他的天下，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举足轻重的，但是在她的眼里，一文不值。是的，一文不值！她不关心谁做皇帝谁治理江山，她只想有那麽一个人，能温暖着她，不离！不弃！
罢了，说了也无益。轻洛眼泪婆娑的扭头离去。没出三步，衣袖却被紧紧拽住，僵在原处动弹不得。
“我许你天下女人里最尊贵的身份！许你这天下最优渥的生活！许你永远都是我的心头挚爱！这样还不够？？你到底想要什麽？”朱瞻基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握紧掌心里的那片柔软，语气里竟有点颤抖。
轻洛努力的吸了口气，倔强的却不肯再回头。快速的平整了凌乱的心绪，然後努力扯出一抹温润的浅笑，带着如梦幻般的语气轻轻道：“我希望，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我的家，有我，我他。你的心里注定要装着这天下的人，我却没有那与你并肩俯瞰这神州的勇气。我是个懦弱怕事的人，那些阴谋算计我玩不来。所以，我不能──不能陪你走下去。这江山，你要好好的自己守下去。你会是个好皇帝！”
轻洛心下料定他此刻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於是大力扯回衣袖，飘忽远去。
朱瞻基不甘心的正要再度去追，却听那背影之後轻轻的飘来一句话。如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朱瞻基愣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
轻洛抹着眼泪快速的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只听见身後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既然相互喜欢，干吗还要绝情的分离？”
轻洛警惕的回头望去，是一脸兴味的纳兰凌霜。心下一想，顿时猜到了几分。“是你设的这个局？”难怪今天会那麽主动的邀她出游。
“没错。”纳兰凌霜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我哥哥与北庭修都和你走的很近。日久生情也好，贪图新鲜也罢。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人与你扯上牵连。我并不是针对你，我也知道你很招人喜欢。连长孙殿下那样出类拔萃的男人都为你倾心，这点挺让我意外的。只是，你为什麽拒绝他？那麽好的机会，明明可以──”
“够了──”轻洛不耐烦的打断那话。这些人，说了也不能理解的。
“罢了，害我以为你会跟他走，行李都为你整理拿来了。”凌霜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都些挫败的垂下头。
轻洛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大半，这地方，也确实不能再呆了。不属於自己的地方，还是离开的远远的比较好，对大家都好。“我会走的。而且是马上。”
“去哪？”凌霜脸上故做惊讶的问道。
“你无须知道。总之你的目的我是帮你达到了。东西给我吧，咱们还是後会无期。”轻洛也不戳破她脸上的虚情假意，心里多少是有些讨厌起眼前这个人起来。
“那好。”面对轻洛的冷言冷语，凌霜也不恼怒，露齿一笑。“我送你出城了再说。”手段不重要，目的达到了就好。
朱瞻基失神的望着轻洛消失的方向，心里涌起阵阵茫然。一生一代一双人，一生一代一双人……熟读四书五经的他，却读不懂也未曾听闻这番话。原来，她要的，果然是他所不曾懂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这画面居然真的光凭想象就能让人倍觉幸福到想流下眼泪。这幸福，是万顷江山，天下至宝都不能及的上的。她要的，果然是他所不能给予的。生於皇室，肩负着这天下民生，他所背负的太多，太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