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二）
日下毛毛发现了两件极其重要的变化。
首先，她发现日上同学也是个好人，尽管很多时候表现的很迂腐。
然后，她发现绊比以前多了些笑容，而不是像之前总是被什么压抑着的感觉。
过去，绊总是喜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是看课本，就是低着头沉思，现在，毛毛发现他突然喜欢一到课间就站在光亮的楼道里，透过被学生擦的干净透明的窗户，望向远处蔚蓝的天空。
天空，无际的天空。
在天空的另一头，和他一样的女孩，也在望着天空。
她的手里提着垃圾桶，身边的穿着相同校服女孩和她一样提班里另外一个垃圾桶，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把垃圾倒进分类箱中。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你总是望着天空了。”
在后面的女孩和她一样，也抬着头望着蔚蓝而广阔的天空。
“抱歉，”后面的女孩说着把头转向总是喜欢望着天空的女生，“我无意间看到你写在本子上的话。”
“没事的，”对方很快就微笑着做出回答，“因为没有什么是秘密的。”
那是一天的课间，坐在女生身后的她，在女生起身后，无意间看到洁白的笔记本上写着的段落的散文体。
我的心太渺小，
需要扩充，
再扩充，
那时，
我的心将不再是心，
而是…
天空。
她当时就觉得内心被敲响了，被天空敲响了。
是天空来到了她的心里，还是她的心瞬间变成了天空，一刹那间，她好像自在了，仅仅是那么一刹那的美好。
两个女孩走着，相视一笑。
“你写，我的心太渺小，需要扩充，再扩充，那时，我的心将不再是心，而是天空。”
“啊，”女孩没有想到对方能记得这么熟，有点惊讶，但很快又变回了亲切的笑容，“那是很久以前写的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又想起来了，觉得很舒服。”
这一段话是女生初二的时候写的，算是小说中的碎片，无意间想到的东西，都被她随时记录到纸业上，散落的到处都是。
也是从那时候，她就开始写小说，应该说她从小学就在写，从童话写到小说，她总是想要在表达某些东西的同时，缔造一个理想而真实的世界。
“知念，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在某些方面，比如说坚持这么久做值日，就你一个人，还有很多，总之我很佩服，很认同。”
听到这种直白的认可，知念的心理五味陈杂，自我满足是不可避免的，会觉得欣喜，但同时也因为自己明显的不足而恐慌，她根本不值得这样称赞。
“谢谢，我很高兴，”知念的回复有些干涩，她在纠结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我只能说，或者说肯定，我还差的太远。”
坐在知念后面的女孩，叫做信台木子，在以前的班里一直是班长，到这里虽然不是班长，但依旧会给人一种说不上的成熟感，像一家之中的长女一样。
“其实一开始会给人一种本能的抗拒感的。”木子认真的说着她们的感受，“就是在表现我们是错的，而你是对的，我们应该听你的，很容易让人反感厌恶的，虽然在道理上会佩服。”
“这样啊…”对于木子的说法，知念有能够体会，但还需要深思，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反驳，她才没有这样想，她只是往对的做，但是事情经历多了，自然体会到，所谓对对错错，都是每个人站在不同的立场角度深度中做出的衡量定论，很难做出一套统一的标准，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你认为是对的，在对方的某些看法中，偏偏觉得是极其错误的。
归根结底，不是事物本身有什么对错，而是在事物上施力或者受力的我们做出一些列反应评价，它便有了对错好坏之分。
“不过呢，我觉得像你一直默默的做卫生，包括平常的很多细节，帮助同学，却从来不会说什么，安静的做，这一点我非常的欣赏。真的，这远远比说一堆话有用的多，其实大家私底下都是很尊敬你的。”
“尊敬我？”说到这一点，和第一句给她的感觉一样，满震撼的，而前后的变化，是知念本身也想表示的一点，“是的，总是觉得人人本来都是美好而善良的。”
事实并没有理想中的那么好，大家可以有秩序的做卫生那么美好，但是至少有着一些同学和她一样，默契的开始做起来卫生，如同她身边的木子，包括平常的相处，互相之间也会比较融洽，更贴切些就是有爱。
“知念，你不喜欢和大家聊天是吗？”
木子问的很直接，两个女生的性格都不属于少女型，一问一答就和学术探讨一样。
“不全算是…”知念的话停下来，她思考了一会，接着说，“也可以这样说吧，不喜欢闲聊包括某事话题，因为会觉得无聊，或者说虚无，这样会给别人不合群的印象吧。”
“无聊是吗，那么什么事情才是有聊的呢，在这个世界上。”
木子的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有多少反对的成分。
“无有惭愧，这是我看来有聊的事情了。”
之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很多其它事情，直到放学回家分别。
周末，知念一如既往的来到店里帮忙，每次来到这边都会变得心情很好，光是看到门口小花园那一簇簇开的热烈的向日葵，就觉得异常幸福，马上又要到开花的日子了，每次来这里知念都会小小的激动一下，期盼和守望着花的开放。
“天一姐姐，我觉得，平常说话的时候，经常会觉得许多话题无聊，不想回答，但是不回答，又会让同学朋友觉得不和群，孤僻，伤害了他们，我是不是应该就算无聊也和同学们好好聊下去。”
“无聊，知念，你觉得无聊，抱有这种念头的你，也不见得是个有聊的人，或者说，就是个无聊的人。”
按理说，说出一种明显的批评或者评价，是很不容易让人接受的，但就是因为知念尊敬或者说信赖天一，才会句句都奉若珍宝。
“会做出这种区别心的你，又有多么高尚呢，我应该有和你说过不迎不拒这个词吧，无论外界怎么改变，你的内心不能跟着就乱晃，否则做出的认识与评价都是浑浊的，外界是狂风是巨浪还是烈日，都让它们穿透你，你都接纳，无所排斥，但也无所逢迎，只有在清醒的立场下，你才能准确的判断，之后做出正确的引导，否则别老是想自己要拯救谁，那种狂妄的自我表彰完全是自我欺瞒，还是先把自己拯救出来吧。”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包容的，区别的是你看这个世界的你的眼睛，你的区别心，所以说天空，水，大地是伟大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容纳的。”
——
苦难碾磨我们，直到我们清白，痛苦拉扯我们，直至我们柔顺，忍耐是一种美德，直到开出芬芳的香华，漆黑的夜是黎明的外衣，褪去后光明踊跃天地，裁决者终将带着他的审判降临，听先师的教诲我们终将在喜悦中永生。
——《斯瓦哈之书》【此段改自纪伯伦散文诗】
让世界变得如同三月的天空，湛蓝的近乎透明的背景，有柔和的风，有飘散的云，有温暖的光。
——《斯瓦哈之书》【世界本就如此，错在我们看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