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车子被红灯阻拦了去路,马路上灰色的人群,灰色的车子喧嚣而落寞。渊拍了拍已神游太虚的周梦然:“你真的没事吧?”
周梦然微笑著摇了摇头,再次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只是突然觉得人太渺小了。就像现在每一个坐在车里的人都守著车厢这一个小小的世界,在那里他们都是主宰,可当我们将视线移向窗外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那麽大,那麽陌生,而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感觉那麽无助。”
“你想太多了。”渊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地启动,“你确定他一定在那个医院吗?”
“嗯。他现在能去的也只有那个医院了。”那个医院是a班那个千金大小姐家开的,出国前她告诉他们以後无论发生什麽事去那家医院,他们会替他们保密。像今天司枫浊是受的枪伤,如果是其他医院一定会报警的。
说话间,车子已在那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渊拉住了正要下车的周梦然。
“再见。”轻柔的语气中包含了太多情感,交杂沈淀,最後竟混杂进人生的无奈。
“再见。”没有更多的激动和不舍,平淡如水的一句话。
渊和周梦然都知道这次的道别注定以後不会再相见,他们的命运只是因为一个人产生了交点,於是像街头擦肩而过的人群一般,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许在很多年後他们会想起生命中曾有过那样一段插曲,会想曾经有那麽一个人曾在他/她的人生中出现过,但是却不会留下更多的回忆。医院的空气还是令她如此的不适──压抑而沈闷。
风一阵比一阵森冷地吹过她的身边,吹向无限的寂静中。
在医院里不停地打转,急切的心情包含著无尽的忧伤,终於,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一间病房里,手臂上紧紧地缠著白色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小小的点滴瓶里液体正一点一点流进他的血液里,她仿佛感受到了那液体的温度,她的心正一点一点被浸得冰冷。为什麽他在昏迷中?他的伤有那麽严重吗?
为什麽他的表情那麽悲伤?
为什麽她只能站在这里心痛地看著他?周梦然蜷缩起瘦弱的身子,将头埋入双臂之间,埋入黑暗中的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游离,她的整个世界变得空虚,医院里那阴冷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那遥远的黑暗中有一个光点,有声音从那里传来,熟悉又陌生,听到了,那样的呼唤,可是眼皮好沈,眼睛睁不开来,仿佛有千斤重,怎麽都无法将她撑起。
迷糊中,有一个温暖的声音不曾停止地传来:“梦然,梦然……快醒醒……”那是记忆中的声音,那是妈妈的声音。
微微睁开双眼的时候立刻被日光灯耀眼的光芒给刺痛,再次闭上双眼,挣扎著睁开,才清楚地看见四周白花花的墙壁,以及一张消瘦憔悴的脸。
“梦然,你终於醒了,吓死妈妈了。”她抚了抚她的头,“怎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周梦然撇过头望著那点滴瓶中的水一点一点流进她的体内。
她不是不愿理睬她的养母,只是她没脸面对,当初是自己任性地离开他们,如今即使有再多的委屈都该自己承担。她已经不是小孩了,怎麽可以在犯了错误却受到委屈之後还任性地投进父母怀里哭呢。
“既然你那麽不想见到我,那我就走了。”中年女子起身走到离门较近的那一边的床沿,对著她冷哼一声,“我看你那个男朋友也不怎麽样嘛!你发烧发到40度他管都不管的!”她讽刺著。
听她这麽一说周梦然的火气立刻升了上来:“才不要你管!你走!走!”
“我犯贱才来管你!你又不是我女儿!”中年妇女的火气也开始飙升。她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你爸病了。”
“砰──”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地砸上了。是被风吹的吗?还是双眼已习惯黑暗,不习惯光明了?
她的眼睛开始发痛,眼眶渐渐红了,那一瞬间有一些透明的液体不可抑制地往下流淌。
是不是点滴打过头了。
你看,全部从眼睛里流出来了。突然想起了司枫浊那比纸还苍白的容颜,心中不免一丝丝地抽痛起来。她猛地起身,扯掉了手上的针头,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一路上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幸好天色已晚,医院中走动的人不多,不然准是一片骂声。
终於到了他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了他们,他们似乎在谈非常严肃的问题,不管哪一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门里门外,弥漫著不同的紧张气氛。
瞧了很久,周梦然才算瞧出了点端倪,门的那边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吵架并不时地进入僵持阶段,就好象当初苏美冷战时的那种状态。突然间,司若琳的眼神往这一瞟,周梦然与她四目相对。
只见司若琳愤愤地向病房门口走来,她想逃却发现双脚不听使唤,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巨大的风混杂著不知名的压抑敢向她袭来。司若琳拉著她的手就把她往病房里拖,一点一点把她拖向那人的身边,她正一寸一寸地在接近他,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动摇他,於是任凭司若琳有再大的力气都无法将她拖向他一分一毫。
司若琳见再也无法拖动她便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这一甩让身体还很虚弱的周梦然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快被你们逼疯了!”司若琳不知为何突然痛苦地哭了起来。
整个病房白净明亮,只是三个人全是黯然。
空调吹出的风很暖,只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点凉。
那一刻只有哭声在那一空间里回荡──气氛有点僵。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