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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潮头自来波光恶

  接着一阵像脚步声一般的嚓嚓嚓的轻响传进了清宁的耳朵,清宁循声望去,一个黑影藏在屋檐的阴影下,快步而来,那人身形瘦长,跨步极大,脚步声却轻如落雪,只隐约发出了极为细微的嚓嚓声。这种声音大多数人是绝对听不见的,可是清宁却不是大多数人,她如果想听,只怕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时,在云幕中躲藏了好一会儿的月亮突然从云隙中露出来,洒下一片清光,将清宁在身影也长长的拖到了地上。那人正在疾步向前,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影子吓了一跳,这黑影衣袂翩飞,如欲凌空飞去,却也真的凌空飞去了,就在他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黑影不见了。他禁不住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向空中,屋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层洁白的积雪反射着月光。清宁发现他看到了自己影子,早已如飞般去了。
  前方的屋里传出了说话声,声音压的极低,但那人也给吓了一跳,忙伏下身子,只听一人说道:“刚才好像有一团影子飘过去了,一眨眼就没了,别是鬼吧。”另一人道:“别胡说,哪有什么鬼,我怎么没看见,别疑神疑鬼的,等过了四更,交了班,咱们喝两钟去,给你压压惊。”先头那人笑道:“好啊,还上小杏儿那去,我都有点想那个小妖精了。”另一人笑叱道:“小心些,当心头儿知道,别说了。”
  那人伏了一会儿,屋里两人不再说话,那人轻手轻脚推开旁边一扇门,悄没声的消失在黑暗的门洞里。
  云健所居的启光轩此时一片沉寂,月光偶而透过云隙照射在屋檐院内,清白如雪。厢房内传出几个丫鬟均匀的呼吸,均已睡熟了。正房内清冷空寂,清宁已进去看过了,里面虽然整整齐齐,却显然许久没有住人了,看来云健并未曾回家来住。
  清宁有些失望,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呆呆的看着眼前一片月光忽隐忽现,心绪万端。如今西竺虎视耽耽,回屹据守观望,几个小国时不时的骚扰边关,风弥远又狼子野心,云暎真的死了,不论是他的四岁幼子云铮即位,还是由宁王长子云曄接掌皇权,天和国都必将大乱,敌国必将趁虚而入,到时烽烟四起,和生灵涂炭,死的可就不只是云暎一个了,成千上万的将士平民都将死于非命。清宁虽不关心那些争权夺利之事,却不愿意看到生命因此而无端消逝。
  清宁决定,云暎中毒一事还是说了的好,不能因一已之私而不义于天下苍生。
  主意虽定,她却恋恋不欲走,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之望,只盼云健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到这里,如此直坐到将近四更时分,方才越墙而去,又在宁王府转了一圈,云曄所居的睛光院同样漆黑一片,主房渺无人迹。云裳住处却有灯火闪亮,将云裳纤秀的身影映在窗上,似在托腮沉思,也不知是刚刚起来,还是一夜未睡。
  再来到云旸处,老远就听到院子里似有声息,果然,到了院墙上,便见到云旸一身劲装,手持一杆长枪,正在院中刻苦练习,小络侍立在旁,一边还打着哈欠。一转眼间,见到了伫立院墙之上的清宁,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抖着手指向清宁,语无伦次起来,“那,那,那是个什么?”
  清宁被他看到,便也不再躲闪,飘然而下,将小络吓得腿脚发软,扑通一下坐在地上。云旸也已顿住身形,待看清清宁相貌,惊喜莫名,叫道:“清宁姐姐,原来是你,二哥也一起来了吗?”等话已出口,方想起清宁如今已是宁妃,与他二哥毫无瓜葛了,不禁又怅然惹失。小络方才回过神来,慢慢爬起身来,暗自抚胸。
  云旸又觉奇怪,问道:“清宁姐姐,这个时候,你怎么到了这里?”
  清宁不答,“你也没见过他,那他是没来这里了,他能去哪了呢?”
  云旸不明所以,“他,谁,是说我二哥吗?他回天京来了吗?你见过他吗?”
  清宁看了看他,“你在做什么,这么早起来。”
  云旸将手中长枪向地下一戳,低头道:“我要练好武功,为国效力,等我立了大功,皇上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对我父王了。”他又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向清宁,“清宁姐姐,你功夫这么高,教我好不好。”
  清宁见他目光中满是殷切,语气中也多了一份伤感,与以往大大不同,不由心中暗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道:“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只怕没什么时间。”
  云旸又垂下头去,沉默了片刻又道:“清宁姐姐,你去见过我父王吗?他现在身体不大好,一直记挂着我大哥二哥,白头发都比原来多了好些。”
  清宁摇摇头,宁王夫妇对清宁一直和蔼可亲,许久不见,清宁还确实想去探望一下,只是今夜是来不及了。她走上前去,抚了抚云旸的头,几个月来,云旸又长高了好些。云健的这个弟弟一直活泼又调皮,如今却如此满怀愁绪,似乎已是个大人了。
  “我该走了,如果还能出来,我想办法教你。”清宁抬头看看月色,飘然而起,跃过院墙时,回首而视,见云旸仰头望着自己,年少稚嫩的脸庞上有些失望与无奈,还稍显瘦弱的少年的身体却坚强的挺立着,今清宁不禁有些伤感起来。她转回头,掠过一道道院墙与屋脊,踏过一株株树木,向宫城内掠去。
  芙蓉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已起身了,几个人在院中洒扫。未得传唤,现在还没有人进入寝殿,清宁趁那些人不注意时来到殿门口,转身向外,推开殿门,静悄悄站在殿门处。
  总管韩诚一转眼望见了清宁,也只当她是早起刚出来,忙吩咐一众人等侍候清宁盥漱。只有如心在给清宁梳头的时候,微微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岐伯早早便来到了芙蓉殿等候云暎。而云暎却非常沉得住气,直到巳时初刻方摆驾芙蓉殿,直等得岐伯差点将殿内的云石地面趟出一道沟来。
  岐伯与云暎详细陈述完了因由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攸关一国之君生死的事,绝对是大事,对世外之人岐伯而言,也同样如此。今天一早当清宁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时,他立刻举双手表示赞同。何况云暎如今在他心目中绝对是一个知人善任的有道明君,如何能让那些小人这么就害死了。另外,岐伯最大的乐趣便是医人之所不能医,极乐之毒是他平生第一次碰到,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如不将云暎的毒给解了,岐伯只怕也会报憾终生。
  云暎自始至终面不改色,似乎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一般。其实太医院的医生虽未确诊,但他们必竟也是全国挑选出来的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过稍嫌正统了一些,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所知甚少而已。但云暎这些日子的症状也已让他们起了中毒这方面的怀疑,只是无法确知毒为何毒,又从何而来,因为云暎的膳食专门有人试毒,绝不可能有何空隙,让人从这里入手,而其它方面,也同样的防护的滴水不漏。
  清宁静静的坐着,一边饮茶,一边偷偷观察云暎,见他似乎无动于衷一般,不禁问道:“你知道是谁想害你吗?打算怎么办?”
  “老先生,这解毒之法有几分成算?如果无法解毒,又将如何?”云暎心中虽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波平浪静,使得岐伯这种谁都瞧不起的人都开始佩服他的从容与镇定。
  岐伯皱眉道:“我昨晚又细细思量了一夜,如此解毒应有七八分的把握,幸好这种毒为求隐蔽,使人不易查觉,因而发作较慢,可以容人慢慢斟酌,不如将几位御医叫过来一块商量商量,说不定有更好的办法。”这种毒其实并没有专门的解药,岐伯苦思十余日,只想出了一个法子,以银针刺穴,再辅以内力催逼,将体内的毒素慢慢聚集到某几处穴位上,放出毒血,每日放出一点,再辅以补血清毒的药物膳食等,需一两个月的时间方可见效,也不知是否能将毒完全清除,是以不敢说有十分把握。并且在施针驱毒之时,受治之人将会痛苦难当。
  “如果不解毒,大约还能撑上一两个月,直到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不过,如果照我的法子解毒,就算不能完全清除干净,也必不至于到那一步,只是有可能身子会特别弱些。”岐伯实在不知在皇上面前如何将这个死字说出口,幸好这个后果不用多说,云暎心知肚明,只是将中毒不治之后的种种症状问得一清二楚。
  云暎听完,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目光却有些迷离,低声叹道:“爱妃不必担忧,邀天之幸,有老先生与爱妃在朕身边,必是朕命不该绝,上天垂怜,派老先生来拯救朕于水火之中,否则不但朕会命丧奷人之手,天和国只怕也要天翻地覆。”
  朝堂内外,踞虎盘狼,实是防不胜防。后宫嫔妃之中居然也混入了奸细,并且这个人在宫内的时间也不会短了,至少要一年以上。因为一年之内,除了林凤华与清宁二人,云暎并未纳过别的嫔妃,而这两个人,一个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另一个从未侍寝。同时这个人在宫中的时间也绝不会超过两年,否则,云暎早已毒发身亡了。云暎努力回想这两年内他所纳入后宫的嫔妃,一共四位,都是他信任的近臣的亲眷,这么长的时间,宫里居然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云暎突然起了前路难期之感,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难道就要毁灭于已曙光渐露的这一刻吗?是到该出手的时候了吧,再这么观望对峙下去,只怕就更加孳蔓难图了。
  新年将至之时,龙章帝所患风寒之症渐成沉疴,致使一国之君缠绵病榻,难理朝政。天和国上下沉浸在一片冷洌之中,连新年都没好生过得。
  日月更叠,一月匆匆而过,云暎病体越加沉重,政事大部分已经委托给了顾命大臣共决。主持者自然是左相风弥远与新任的右相江甫。相对于刚上任不久,根基尚且不稳的江甫,风弥远自然要强势许多。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渐渐又开始向风弥远靠拢过来。无形中,似乎朝政的大权又已完全回落到了风弥远手中,使得本来欲采取行动的风氏父子改变了主意,打算再观望一段时日,再做定夺。
  云曄敌不过龙章帝以宁王为要胁的百般催召,已回到京城,一直在府内侍奉久病不起的宁王。而宁王次子云曦则据说一直混迹于草莽之间,无意于朝堂,无法寻其踪迹。
  天和龙章二十年的冬天,绝对是个百年难遇的寒冬。直到次年一月末,严冬应尽,春意当苏之时,还下了一场漫天大雪。洁白的雪花将整个京城铺垫成一片银白世界,遮盖住了春意萌动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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