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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向玄瑛看去。只见他仍然笔挺地垂手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我立时想到了前天……我刚和他一夜春宵,转眼就和别人跑了,这事儿实在做得不够地道。我不由凑过脸去,放软了声音陪着笑道,“生气了?”
  他也不抬眼,微一躬身道,“臣不敢!”
  我俯下身,撑着膝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真生气了?”
  他一下转开眼,避过了我的视线道,“臣说了臣不敢!”
  我直起身,叹了口气道,“果然是生气了……”一边说,一边往四下一扫,随即打开桌上的笼屉,里面是我刚给自己做好的桂花糕,热腾腾的,正冒着香气。我伸手捻起一块,凑到他嘴边,哄道,“来,尝尝这个,蜂蜜调的,甜着呢……”
  他霍地把头转到了另一边,沉着脸道,“臣当不起……”
  我微微一笑道,“怎么,真的不吃?这可是朕亲手做的,你师兄都没尝过我做的东西呢!”果然,手上的桂花糕一下没了踪影。
  我忍着笑道,“怎么样?”
  他手里拿着半块儿桂花糕,瞟了我一眼,目光终于柔和了一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还好……”
  我笑道,“喜欢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问道,“陛下怎么知道?”
  我随口道,“咱们一起吃过饭,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偏甜东西,而且总爱要些细点。”
  他怔怔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桂花糕,半晌也不吃,也不动。
  我暗叹一声,柔声道,“喜欢就都吃了吧。”说着,把整笼都递了过去。
  他本能地接过来,抬头看向我,漂亮的眸子在阳光下璀璨生辉。忽然他嘴角微微一扬,终于破颜一笑。
  我也一笑,然后就那样笑着看他吃。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在看,动作特别的斯文优雅。只是在我目不转晴的注视下,他的脸上渐渐地浮上了淡淡的红晕。我心中不由一阵柔软,轻轻抬手,擦去了他嘴边的一点碎屑,微微笑道,“喜欢吃,下次来我还给你做……”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我迟疑一下,终于忍不住道,“以后做事,多用用脑子。脾气别太大,该软的时候软一点,那不是丢脸,是识时务……心胸开阔些,别整日钻牛角尖……别总跟你师兄斗气了,他虽然爱欺负你,却没真把你当敌人。有事多和他商量商量,对他尊重一些,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有机会说起那夜之事,只说,只说两个人当时都醉了,是我拉着你强要那个,你不敢得罪我,所以才……”
  他听得有点愣,直到听我提起那件事,终于反应过来,脸上腾地红了,立时打断道,“陛下!”
  我无奈地道,“好好好,不说那件事了……刚刚那些,你可都记住了?”
  他怔了一下,脸上红晕渐渐褪去,忽然猛地看向我,涩声问道,“陛下,你为什么说这些?”
  我连忙笑道,“没事没事,随口说说。你吃了我的东西,还不许我教训吗?”
  他不错眼地盯着我,苍白着脸道,“你说,你只是玩玩!”
  我连连点头道,“是,当然!好久没有这么刺激有趣的游戏了!”
  他随即逼问道,“计划正常继续?”
  我干脆地应道,“对!”
  他还欲再说,我却抬手道,“好了,你还有完没完!都吃完了?都吃完就去干活吧!”
  他怔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指着院里锦帆那盆脏衣服道,“反正你也是要等我把所有奏章都处理完,才能回去的,对不对?既然你闲着没事,不如帮我把这些洗出来,如何?”
  他傻了,僵了半天,这才可怜兮兮地小声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啊!我从来没洗过衣服……”
  我故意皱眉道,“我都会,你不会?很简单!先拿水洗,再拿棒槌打,然后再拿水洗,然后晾上就行!”
  看着他苦着脸抱着盆走了,我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抱着那一摞奏章回到房中,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哪知,不过一会儿,就见玄瑛怯生生探进头,叫我出去。我跟了出去,然后只见晾衣绳上几片破布随风飘荡,阳光从上面的大洞小洞中透了过来。我惊了,半晌,怒吼一声道,“玄瑛!你故意的吧!”
  结果,当天锦帆回来找了半天,才在房后的垃圾堆里翻出了他的衣服,他立时一声惨叫,开始满院子追杀我,晴霞则笑得前仰后合。而小肚鸡肠的谢某人想必还念着昨夜之仇,竟然见死不救,反而跟着晴霞一起笑,真真气煞人也!
  159私奔
  自那日之后,每隔两三天,玄瑛便会带奏章给我,当然都是易容而来。李伯是玄冥教的人,每次他借故买菜买米出门,实则去了城中暗点,玄瑛便从那里改容换装过来见我,等我批阅完毕,他再把东西带走,换真的李伯回来。
  开始我们还担心被发现,日日小心提防,渐渐发觉谢晴他们忙得很,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可能碰上,便愈加随意起来。玄瑛干脆也把教务带了过来,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在院中摆张桌子,两人面对面,各忙各的。一般还会弄一桌子点心茶水之类,有我自己做的,有买的,还有玄瑛带的。俩人吃吃喝喝,干得还挺开心。只是,大概因为他的工作难度小一点,所以每次都是他早早先干完,我就毫不客气地让他去帮我洗衣做饭。
  我让他洗衣的理由是,把我的衣服洗破了,要以工代偿。我让他做饭的理由是,本来那就是李伯的活儿,他既然做了李伯,也自然要做李伯的活儿。此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锻炼他的生活自理能力,这么大的人了,连洗衣做饭都不会,传出去实在太丢朝廷的脸。
  听了我这三个理由,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只是张了半天嘴,最后出口的,仍然只是一个委委屈屈的“是”。
  玄瑛不情不愿地被我培养了起来,谢哥哥的衣服自然不让他洗,不过锦帆的全是他包了,做饭这种技术活儿不敢让他来,淘米洗菜却是跑不掉。
  不管怎样,俩人还是干得快些,所以虽然经常一天我要花一半的时间来批奏章,不过仍能把家里打理得利利索索,衣服洗好,饭做好,等他们回来。有时玄瑛不来,我就自己找事消遣,看看书,钻研钻研厨艺,最后竟还是把后院开了出来,种上了菜。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垄垄土,想象着不久之后,即将破土而出的绿色嫩苗,我心中只觉平安喜乐,充满了希望,似乎又回到了在冷宫的岁月,母亲没生病之前,虽然清贫,日子却是简单平静。想象那时候的母亲,虽然整日叫嚣着要东山再起,要逃脱苦海,不过大部分时候仍是高高兴兴,脸上有红是白,因为,有希望吧?
  如此半月,春风愈暖,我种的半垄韭菜,半垄豆角已纷纷露出了幼芽,后院之中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谢晴见我每天早上兴致高昂地给菜浇水捉虫,总是无奈地笑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结果还是锦帆忍不住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在这里呆不长的。”
  我不以为意道,“没事儿,就算练练手吧,这里呆不长,总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长呆吧?手艺荒得太久就捡不回来了。”
  谢晴闻言,眼中微微一黯,半晌轻声道,“小棠,如果……如果一直没有那样一处地方呢?”
  我手上的动作立时一停,不过随即回头一笑道,“怎么会,总会有的!”说完,接着哼着小曲继续干活,许久,忽觉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了我的头顶,然后,是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至于其他,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一样,那就是那件事了。从我第一次吃了他,整整半个月,虽然我们夜夜同床共枕,竟然一次也没再做过。原因很简单,位置问题谈不拢,谁也不肯让谁。
  我不让他上,是因为他技术太烂,让我太疼,他不让我上,是因为我技术太好,让他太丢脸,结果俩人就这么僵在那儿了。每晚都会出现如下类似的对话和情景:
  “小棠,说好了一人一次,君子言而有信,这次该我了。”
  “我不是君子,我是孩子,你说的。”
  “……”
  “乖,听话,还是我来吧,上次舒服吧?”
  “你身体弱,我怎么好让你那么辛苦?”
  “我弱?那天也不知是谁最后瘫在床上动不了了?”
  “……”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我们别浪费时间了!”
  “等一下小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很认真地研究过了……”
  “不行。”
  “我发誓,这次一定不疼。”
  “不行!”
  “小棠……”突然柔下来的声音,带点儿江南口音,软软糯糯,这叫一个醉人,顿时让我骨酥筋软,连心尖子都颤了起来,差点冲口就应了他,还好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正见他一脸期待地望着我,我微微一笑,然后,干脆利落地两个字,“不行!”
  “……”
  “喂,怎么不说话了?喂!干什么?装生气啊?装生气也没用!”
  “不是装生气!是真生气!”说着他竟真地一拧身,给了我一个后背。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简直无语了……原来我怎么会有那样的错觉,觉得他成熟稳重,温柔包容?根本就是幼稚任性,小气自私!我立时觉得自己被骗了,于是也怒了,愤愤然哼了一声,霍地也转过了身。
  然后,我们背靠背,半天没说话,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睡觉……不过,当然是睡不着。我虽然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耳朵却一直竖着听那边的动静。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他习习梭梭的翻身声,接着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我的腰上,我立时一闪身,躲了开去。那只手落了了空,半天再没动静。我开始有点后悔了,正在犹豫要不要翻过身,这时忽觉背心痒了一下,似乎被指尖挠了一下。我一僵,这次却一动没动。仿佛受到了鼓励,又一个手指碰到了我的肌肤,挠挠,我忍着笑没动。然后,只觉两个手指交替地开始在我背上行进,好像有一个小人在身上走动,一步一步,不紧不慢,从背心到腰眼,忽然停住,站了一会,随后指尖微动,就像一个人在十字路口轻点着脚,考虑要往哪边走。
  我汗……这个,要拐弯还好,要直行我可就危险了……于是我再不迟疑,一把拽过那个仿佛在左顾右盼的家伙,放到了自己的腰上。下一刻,只听身后一声轻笑,腰上一紧,已被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我象征性地挣扎两下,见他只是乖乖抱着我,也就放松了身体,随他去了。这个姿势异常亲密,我背靠在他怀里,两人都微微蜷着,从身体,到双臂,到双腿,都密密地贴合着,交缠着,彼此肌肤相接,体温相和,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到一起,如此温暖,如此安心……只是,想着两人并排弯着身的样子,怎么那么像两只煮熟的虾子,并排放在盘子里啊?想到这里,我止不住弯起了嘴角,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睡了过去……
  噢,对了,关于那天他说的,他“认真研究过”,本来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天,他又是很晚回来,照例又在桌边干活。干完活,从怀中掏出本书,开始看。只见他微侧着头,一手持卷,一手捧杯,不紧不慢地读着,动作特优雅,神情特严肃,聚精会神,无比专注,不知看的是什么。我知他最爱读书,有时遇上好书,通宵看完也是常事,便不再理他,径自睡了。然后,第二日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无意中把桌上那摞书碰了下来,结果一低头,我惊了……只见地上和《孙子兵法》《庄子》《诗经》等等亲密贴在一起的一本书,上有几个小字《龙阳十八势》,暗色封面,正是昨夜被他通宵研读的那本,大汗……
  当天他回来,我气势汹汹把他揪到屋里,门一关,啪地一下把那本书扔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低头一看,脸忽地一红,半晌突然抬头笑道,“你看,我说了我认真研究过了,没错吧?”
  我皱眉道,“你还说?你没觉得自己错了吗?”
  他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小声道,“下次我不看这些了……”
  我沉声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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