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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快进帐篷时碰到两个叔叔放牧回来。
  “你阿妈这是怎么了?”二叔尼多问。
  措姆正要说话,白拉抢着说。“还不是你哥找的那个女人,指使他儿子把我打了,这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有这脸,你们自己看吧。”白拉把红肿的右脸对着他们,眼泪婆娑。“我家三个男人啊,都成吃草的了啊,自己的女人被一头野牦牛打了还只能看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西藏生死恋 上篇9(6)
  这话无疑具有很强的煽动性。生活在荒原上的男人,你可以说他笨,你也可以说他不能干,但不能说他跟吃草的牲畜一样。血性,是一个男人生存的基本原则,如果连这点都没有,那会让自己的女人瞧不起的。一个连自己女人都瞧不起的男人,在草原上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走!”尼多向身边的小弟一掀下巴,提起帐篷边的一根棍子就走。
  兄弟俩不理措姆的呼喊,怒气冲天地冲进了公扎家的帐篷。公赞和弟弟妹妹正在安抚达娃,见势不对,下意识地操起了旁边的刀。
  尼多兄弟俩看都不看公赞,提棍就是一顿乱砸。随着一阵“乒乒乓乓”响,瓷盆、碗被砸得乱飞,衣服、被子扔了一地。
  公赞和两个弟弟也不甘示弱,提着家伙跟他们对干了起来。
  公扎的小妹妹拉姆吓坏了,只知道护着阿妈达娃躲在角落里嘤嘤地哭。
  等单增和措姆赶来时,尼多腰上已经挨了一刀,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鲜血浸湿了皮袍。公赞的头上也挨了一棍子,血顺着额头往下淌着。
  “别打了,别打了……”措姆赶紧扶起二叔,看着二叔的脸越来越白,身子软得根本站不起来时,吓得大叫。“阿爸,二叔不行了……”
  她这一喊,其他人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尼多。
  “还不来帮我。”措姆冲小叔叔哭喊。
  单增过去,和三弟一起,连拖带抱地把尼多弄了出来,背回了帐篷,才放在榻上,卓麦就提着药箱拉着儿子飞快跑了进来,试了试尼多的鼻息,又翻起眼皮看了看,摇头叹息。
  “他死了!”
  措姆一下子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欲哭无泪;单增也险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柜子,他三弟则傻傻地站在一边,白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卓麦赶紧卡住白拉的人中,示意一航倒杯水来。
  白拉醒来后,看着尼多血淋淋的尸体,放声大哭。
  “单增大哥,事情已经这样了,伤心也没用,还是赶紧处理后事吧。”卓麦说,同情地看着单增。
  “二哥不能就这么死了。大哥,你说吧,咱们怎么办?”老三闷声闷气地说,眼里冒着火光,定定地看着单增。
  单增能说什么?能说不报仇吗?兄弟死了,尸体就摆在眼前,他是家长,然而怎样?去把她的儿子杀死一个?以命还命以血还血,想想她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连自己都认不出了,怎么忍心再让她帐篷里添上血灾啊?
  “哥,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可现在他儿子杀了我们的兄弟啊。一个女人,再怎么喜欢,难道比兄弟还重要吗?”老三看着他,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看着尼多血淋淋地躺在那里再不能说话,单增的心也如老鹰在抓,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好,给你二哥报仇。”单增看着老三,终于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来,抬脚就要往外走。
  “不要啊,阿爸,三叔,不要再杀人了,二叔已经不在了,流再多的血他也回不来了啊!”措姆一把抱住父亲的腿,泪如雨下。
  “你二叔总不能白死了吧?血债是要用血来偿还的。那个女人,枉你阿爸对她那么好,养大了她的儿子。这回好了,自己养大的豹子把自己咬了!”白拉厉声说,眼里因为仇恨而充满血丝,“放开你阿爸,别让草原人都瞧不起他。”
  单增听女人这么说,又要挣扎着往外走。
  “等等,你们听我说句话好吗?”卓麦看着大家,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我说完了之后,你们要去杀人也好,要去烧帐篷也好,都随你们便!”
  西藏生死恋 上篇9(7)
  单增看看兄弟和女人,沉默下来。
  “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你们这儿叫鬼地,外界传言这里到处是恶鬼,进来了就出不去,所以没有人愿到这里来,你们也不愿出去。有了矛盾都是自己解决,今天你家杀了别人,明天别家又来杀了你,没完没了地打斗。现在时代不同了,解放了,你们不再是谁的奴隶,不用再逃来逃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咱们不能还像过去那样抱着老观念不放,动不动就血债血偿。我建议你们立刻去乡上报案,由政府处理这事。单增大哥,你是队长,也是草原上叫得响的汉子,如果你能带头改变草原上这种报仇方式,后代人都会感激你的。”
  “卓医生说得对。我们草原上历来就是你杀了我家的人,我再杀你家的人,年年都有流血牺牲,祖祖辈辈没完没了。”这时老族长驼着背在石达和另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掀帘进来,单增赶紧起来让他坐下。“人家说我们什么?“阿不火”,意思是不讲道理、又脏又乱的藏北人,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克制一下?出了事为什么不能让政府帮我们处理呢?流血对哪个帐篷都没好处。”
  “老族长,我……”单增看着老人的脸,捧着脑袋蹲到地上,眼里渐渐蓄起泪水。
  “单增,你爷爷死于仇杀,你父亲也死于仇杀,现在你兄弟又去了,难道还要陪上措姆的命才罢休吗?”老族长拍着单增的肩,认真地说。
  老族长一席话说得单增和三弟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因为卓麦和老族长出面,单增同意第二天去公社报案。
  第二天早上有人说,达娃家的老四已经带着被子去乡上自首了。
  公扎此时正一个人爬在察那罗的半山腰上,在石头缝里仔细寻找着,身边不时有碎石滚落。察那罗山五千米以上的部分长年积雪,加上山顶天天都有新雪累积,一个极小的动作就可能引发雪崩。公扎不敢移动太快,呼吸尽量轻缓,怕声音引起空气震动,雪崩下来就完了。
  察那罗山东面临湖,南北两边各有一条峡谷,西边就是一望无际的错鄂草原。这样的地势,是野牦牛、野狼和熊出没的理想天堂。加上狼神的传说,这儿仿佛成了禁地,牧人们不愿意到这里来,胆子大的老猎人偶尔会扛着枪,三两人结伴来此走一遭,也是匆匆而回。
  公扎父亲在世时倒是常常来此打猎,也带他来过。扎多在世时也常来此山采药,听他说过山上的情况。他说第一层山后有条雪谷,那是熊的天堂。快到山顶的平台上有个大青石,格萨尔王用来拴狼神用的神链,神链边上就是通向香巴拉的大门。
  他看着那云雾缭绕的雪山顶,想起措姆讲的那个故事。“察那罗原本是有心脏的,还能跳动,后来不知怎么了,心脏没有了,只剩胸腔!”那个平台,会不会就是察那罗的胸腔呢?公扎这么想着,往山顶上望了望。他想抽个时间上去看看那个神奇的平台、天赐的铁链,还有那个关于狼神的传说。
  今夜是不行了,公扎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已经走到了山顶,阿妈还等着他呢。公扎看了看背包里的草药,踩着积雪小心翼翼往下滑去。在转过一块大石后,赫然见到喀果正立在旁边的石头上,厚厚的毛在夜风的轻拂下微微颤动,一双小眼睛在月光下明亮而清晰,正静静地看着他。公扎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摸枪,却慢慢放下了手,一人一熊就这么在月色下的雪山上静静地对峙着,山野寂静极了,人和熊的呼吸都清晰可闻。bookbao8 最好的txt下载网
  西藏生死恋 上篇9(8)
  没过多久,喀果跳下石头,几个纵身向山上奔去,一会儿消失不见。
  公扎看着喀果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想起扎多让他找到喀果,说只有喀果才能带领他找到佛祖,让佛祖的光辉重新照亮草原。这是扎多的愿望,也成了公扎的心病。喀果是一头熊,它能做什么呢?佛祖跟一头熊会有什么关系?公扎不明白。想起自己幼时埋下的那尊黑佛,还有那本似经非经的书,也许应该抽个时间去把那些东西换个地方了。公扎这么想着,滑下山来,找到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一挥马鞭,向草原飞驰而去。
  天亮前回到帐篷,家里已乱成一团,锅碗盆被子到处扔着,唯一的一个小木柜也被砸成了木块,三个弟弟正在收拾,母亲睡着,妹妹看到他,哇哇哭着扑进他怀里。
  “怎么回事?”
  公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公扎的脸立刻就阴了下来,他把药放在帘边,跟两个弟弟一起收拾起来。一大早,公扎就让捅了尼多的四弟去乡上自首了。
  因为对方主动投案,单增家里的怨气也少了很多。政府出面,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保证了两家今后不会再有流血事件发生。尼多的后事在老族长的主持下,叫了公扎和单增,在卓麦住的帐篷里商量。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俩都是各自帐篷的当家人,今天找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死者的后事。”老族长咳嗽着,喝了点水抬起头说。
  “这事是我们不对。需要多少钱?我们愿意出。”公扎看着单增鬓边生出的白发,心里有愧。记忆中的单增是多么坚强豪迈的汉子,怎么一夜之间他就像萎缩了一样,弯着腰,皮袍松松垮垮地缠在腰上,长发没有梳理,零乱地盘在头上。
  公扎从懂事起就看见他在自家的帐篷出入,在那些食不果腹的岁月里,总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保证他们帐篷的食物,如父一般看顾着他和弟弟妹妹。终于,自己长大可以当起帐篷的一根杆时,又毅然把他送入部队。在公扎心里,单增如自己的父亲一样,总想着有一天回到草原,跟措姆结婚,好好照顾他的晚年。如今却这样。
  “三百吧,他家也不容易。”单增看了公扎一眼,又飞快低了头。面前这个人,曾经如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着爱着宠着,曾几何时,还要自己带着打猎、带着放牧,怎么转眼间就长大了,还成了自己的仇人?
  命运,真是无法捉摸无法看透吗?
  “你怎么说?公扎!”
  “行。”公扎说。从身上掏出一大叠十元的钞票递给老族长,那是他几个月的工资,除了给过四弟两百外,还有一千多。
  老族长接过,递给单增。
  “不用这么多,他阿妈看病还需要钱。”单增说,随便抽出一部分放进怀里,其他的递回给老族长。
  “不用了。”公扎闷声说,推回了老族长递回的钱。
  “唉……”老族长叹了一口气,示意卓麦把钱放进单增怀里。“拿着吧,这也是他的一点心意。”
  卓麦拿着钱,放进单增的袍里。单增则低了头,虎目里泪光隐隐。
  公扎看着单增,很想说声对不起,好强的性子却让他开不了口。他站起来向老族长一弯腰,转身掀帘走了出去,却见措姆站在阳光下幽幽地看着他,双脚顿时僵在了原地。
  单增也走了出来,看到女儿,低低地说了声:“走吧!”
  措姆机械地跟在阿爸身后,一步三回头。
  “你要给她时间,也要给她家人时间!”卓麦走到公扎身边,有了仇恨的两个帐篷,还能让他们走到一起吗?
  草原上起风了,呼呼的,打着转地嚎叫着。多变的草原总是这样,风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五天后县上来人把公扎的弟弟带走了,走的那天早上,帐篷点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毕竟他是第一例由政府出面处理的血仇,破了错鄂草原仇杀处理的先河。
  然而,这个事情却让措姆和公扎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止住了前进的脚步。爱,不再是无所顾忌的盼、无所顾忌的守了;丧亲的疼痛加上世俗的眼光让这段两小无猜的感情迷茫起来。
  爱唱爱笑的措姆如草原夏天的草一样,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变得沉默寡言,晚上也不再参加年轻人的活动,锅庄的圆圈拉得再大、歌声再高昂也看都不看一眼。她只是不停地找事做,扫羊圈,背水,洗衣服……实在没事干了就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雪山出神。
  深夜,那顶备受人关注的白色帐篷里常常彻夜亮灯。
  措姆身子日渐一日地消瘦着,曾经多美多爽朗的一个姑娘啊,转眼间那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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