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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这是在察那罗山里面吗?措姆!”卓麦摸着石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在这个山洞里走了多久?一条通道接一条通道,就像进了一个迷宫,不知哪里才是出路,也不知哪里才是尽头。
  “应该是啊。奇怪,从来没听说过察那罗有这么一个山洞!”措姆说,用火器点着了石壁上的酥油灯。
  卓麦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也就是说,他们从发现这个洞到现在,已经转了六个小时。
  每条通道的尽头都有一个小石窖,四壁上有壁画,有灯,他们还在一间石屋里发现糌粑,装在石盆里,用石板盖着,只是结成了块状,显然好久没人动过。
  藏北荒原上的人没有吃糌粑的习惯,平时都是以肉食为主。山洞里发现糌粑,这与措姆最初的想法不一样,她本来以为这里是本地修行者的洞窟。在西藏,野外修行的人很多,深山老林里的、偏僻的荒无人烟处,虔诚的信徒找一个能容身的洞窟,与世隔绝,不与人交流,只与心中的佛祖对话,一住多年。然而,那样的洞窟总是很小、很简陋,修行人一旦离开,从此就破败了。这个洞窟显然不是某个修行者的,各室之间都有通道相连,整个洞窖保持得非常完好,特别是那些壁画,色彩鲜艳,就像昨天才画上的一样。而且,作为修行的洞,这里也太大了些,足以让几十甚至上百人在此长年居住。
  西藏生死恋 上篇10(11)
  卓麦脱掉皮袄的袖子拴在腰上,突想起什么似的大叫。“山洞山洞……”
  “卓,你疯了啊!”
  “不是,措姆,我……我……我想起来了,山洞,山洞……”
  “我知道这是山洞,你怎么了?卓?”
  “我是说……我是说……,你舅舅不是说,四部医典和他行医的笔记藏在山洞里吗?”卓麦显然是激动得不行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措姆也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俩人从进洞起,因为好奇,居然忘了这次上山的目的。
  “快找快找。”卓麦说,把枪放在地上,在石窖里找起来。
  石窖就那么几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一目了然。
  俩人一间间找起来,根本没去想要留个记号以便出去。当他们找来找去,重新回到刚才找过的石窖时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迷路了。
  “措姆,咱们好像又转回原地了。”卓麦看着石屋周围的壁画,沮丧地说。
  “先看一下肉还有多少,够咱们吃多久的。”措姆说,解下背上的袋子放在石凳上。“剩一小半,你那儿还没动过,两三天是够了,关键是水。咱们进来这么久,还没发现哪里有水!”
  “肯定有出口,否则空气不会这么清新,咱们慢慢找。”卓麦说,捡起一个石子,“咱们要做好记号,不能再走回头路。但凡迷宫,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肯定能找到出口,咱们现在开始朝左走。”
  “好!”措姆签应着,重新打好包甩在背上。
  俩人进了左边的通道,一路走一路点灯。约十来分钟,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很大的洞窖,有些影影绰绰的背影,像是打座的僧人。
  走在前面的措姆侧靠在墙壁上,示意后面的卓麦往前看。
  “怎么办?”卓麦探身看了看,大厅里没有灯,过道的酥油灯映过去,些微的光亮,只能看见一个局部,石屋里没有一点声息,整个厅堂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
  “好像在学习,但又没有声音,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措姆说,慢慢向前移动。
  到了出口,俩人的影子映在厅堂里,挡住了仅有的光线,厅里显得更加昏暗。所有人都面朝里跌跏坐着,像极了僧人打座念经,身上穿的衣服又像是普通牧家的样子。
  卓麦轻咳了一声,弯腰说:“对不起各位大哥,我们遇到雪崩,误闯了进来,请大家原谅!”
  死一样的沉寂,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厅里没有任何声音。
  卓麦看了措姆一眼,措姆也正惊异地看着他。
  “对不起各位大哥,我们遇到雪崩,误闯了进来,请大家原谅!”卓麦再次提高音量弯腰说了一遍,声音在洞窖里“嗡嗡”地回响。
  还是没有人回答,那些背影一动不动,俨以入定。
  措姆突然大步走了进去,到了最近的一个背影跟前,伸手拉了对方衣服一下。“大哥!”没想一触到对方的衣服就变成了粉末,“簌簌”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措姆不相信地看着刚才摸过的地方,那里赫然出现明显的一个破洞,其他地方却完好无损。她索性又抓了一把,仍然是触手成灰。她再探头一看,一个白色的枯髅头,吓得她“啊啊……”叫了起来。
  卓麦用手电筒到处晃着,见殿里的柱子上、地上、神秘人身上,到处都是尘土。他再探头看了看坐着的人,“天哪,措姆,他们全是死人!”
  措姆身子抖着,牙齿咬得簌簌地响。“全是……全是……死……死人……”
  “嗯,全是……”卓麦还没把“死人”说出来,措姆就“啊啊”叫着狂奔出去,冲到洞口时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吓得更大声的“魔鬼,魔鬼”叫着,手脚乱舞。
  西藏生死恋 上篇10(12)
  “措姆,措姆,是我,我是公扎!”公扎一把抱住啊啊乱叫的措姆,拍打着她的脸。
  “公……公扎?”措姆脸色煞白,魂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来。
  “是啊,我是公扎,不是魔鬼。”公扎看着她的眼睛,见她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心痛地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来了,不要怕,有我,我在这儿,我来找你的。”
  “公……公扎,公扎……”醒过神来的措姆抱着他的腰,哇哇大哭。
  “你真是不要命了,敢到这里来。”公扎又气又怜惜。
  “没有你,我活着跟死了都一样。”措姆盯着公扎的眼睛,温柔幽怨。
  公扎紧紧搂着措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知道措姆还是自己的,他还想说,其实没有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行尸走肉般。公扎的心脏似乎在舒展,很温暖,他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是暖烘烘的。
  卓麦也走了出来,看到公扎,立马露出兴奋的表情。“公扎,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们昨晚没回去,我上山来找你们。在雪谷里追几只熊,就追到了这里。”公扎搂着措姆,看着卓麦说。
  “你看到雪谷那个图了吗?熊踩的。”措姆终于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从公扎怀里抬起头。
  “看到了,真的是熊?”
  “是它们用脚踩的,我们亲眼看见的。领头的那头熊额头上长了个白圈,跟它们踩的图一模一样。我们怀疑是喀果,但又不敢确定。”卓麦说。
  “我之所以能闯进这个山洞,就是因为洞口有个跟喀果额头一模一样的图。还有,我在前面一间石屋里看到建错鄂寺的壁画,另外还有很多关于熊的壁画,其中一只额上的图案清清楚楚。”公扎说,把自己如何进到这个山洞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喀果,到底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卓麦皱起眉头,一连串的疑问不得而解。
  “现在还弄不清楚。”公扎摇了摇头,极自然地拉起措姆的手,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样的一个动作,让俩人尽释前嫌,温情重新弥漫在俩人的心间。
  卓麦说了经过。
  “你们看到了铁链?”公扎惊异地看着他。
  “是啊,我们就是从那儿进来的。”
  “这么说,你们进来的地方可能就在石头下面。”
  “有可能。我们就是一直往石头边掏的,本来就是想掏到石头后再顺着往上的。”
  公扎想了想,问措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吓成那样!”
  “那边……那边石屋里……有……有鬼!”公扎这么一问,措姆又想起刚才的情景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说。
  “有鬼?女人,你是不是被吓糊涂了!”公扎好笑地看着她。
  “真的有鬼,那些人明明都好好地坐着,一摸却全变成了灰,而且……而且全是骷髅!”措姆说,还下意识地往公扎身上靠。别看措姆一路上都冷静沉着,那是因为草原雪山都是她所熟悉的,再说,没有自己亲密的男人在身边,没有依靠的女人也能独挡一片天,女人的柔弱和眼泪,是为自己的男人准备的。山洞里的一切她以前从未经历过也没听说过。现在好了,自己的男人就在眼前,一切都有他挡着,再不用强撑坚强,女儿家的天性也就随之露了出来。
  “过去看看!”公扎说,拖起措姆的手就向前走。
  进入石窖,两只手电轮流扫射着。公扎看到石壁上有大大的酥油灯,走过去用火器打着引火的油纸后把每盏灯都点了。
  石窖里顿时明亮许多,影影绰绰显得更加神秘。
  西藏生死恋 上篇11(1)
  公扎环视着这间石窖,发现里面很空旷,中间有四根石柱,纵向六排垫子,一排坐了六人。每人都是同一姿势,双腿跌跏,双手置于膝上,面部向里。羊皮的袍子放在臀下,棉衣有的缠于腰间,有的穿了一只袖子。正面高高的石椅上也跌跏坐了一人,面向大众,双手掌心相对。整个厅堂里骷髅只是极个别的,大部分的人脸部肌肉完好,眼闭着,表情平静淡然。
  “这些人难道都是在同一时间死的吗?”公扎扫视着偌大的厅堂,各种影子交集在一起显得有些阴森。
  “公扎,这儿好像有字!”卓麦在另一头喊。
  公扎顺着墙边走了过去,措姆拉着他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石壁上写有红色的藏文,规规矩矩的标准字体。
  公扎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壁上的字,轻声念道:“藏历土牛年,加龙人入侵纳仓德巴,族长下令把老人、女人和孩子们送去佛祖安排好的地方。我们是留下来保卫草原的纳仓德巴战士,向上天发誓要用生命守卫家园。加龙人守在山下,堵死了每一条出路,要我们投降当奴隶。山洞里没有肉、没有糌粑。错鄂草原是祖先留下来的天堂,我们把它丢了。草原不在了,它被强盗夺了去,战士的使命无法完成,我们集体向草原辞行,将实践祖先的诺言:草原在,战士在。草原亡,我们亡。我们是纳仓德巴英勇无畏的战士,我们将追随先祖的脚步去到香巴拉。”
  “纳仓德巴?什么意思?”卓麦问。
  “听说我们这儿最早就叫纳仓德巴,后来改名申扎,是说我们这儿的地势像皮火筒一样。解放后,政府才把我们这里和后藏的雅要地、巴扎、准布塔尔玛、加龙等部落合并在一起管理组成现在的县。加龙部落在后藏,是人数比较多的,过去非常强悍,以抢劫偷盗为生,其中一部分人常在无人区活动,说是打猎,实际上是专门出来抢劫其他部落。每次抢东西后就迅速撤回无人区,把抢来的东西藏起来,让人想找都找不到,等风声过后才分批送回家去。当然,这只是传说。”公扎看着石墙上的字,解释说。
  “草原在,战士在;草原亡,我们亡。”措姆喃喃地念:“不过草原的草仍然年年更新,草原的牛羊仍然满地跑,这些战士却看不到了!”
  “按这上面的意思,纳仓德巴被加龙人入侵,他们先送走了女人和孩子。那么现在错鄂湖周围的人是哪儿来的呢?你们是加龙人的后代吗?”
  “她舅舅以前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是错鄂草原的牧人本来全在双湖无人区那边,那时候错鄂草原被魔鬼占据着。那个魔鬼天天要用小孩的心拌鱼肉吃,还把好好的草原变成了沙子石头的荒地。后来格萨尔王看不下去了,就来到错鄂草原,跟魔鬼大战了三天,砍下了魔鬼的头,让错鄂草原重新恢复了阳光,长了青草。牧人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迁了回来。”
  “那只是神话,加龙人占了错鄂湖,要撤走总得有个理由吧?他们是自己放弃了还是被人赶走的?会不会是加龙人占了草原,就在这儿繁衍起来了,形成现在的情景?”
  “我好像也听阿爸说过,我爷爷的爷爷原本是在无人区的塔加普山脚下,是族人发现这边的水草好才跟着迁来的。
  “我阿爸的老家在双湖那边,靠近色林措。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我还记得石达他们老家是文部的,上次还有文部的亲戚来看他们呢。对吧,措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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