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股子不服输的精神就这么上了头——我才不要被他看扁!
这念头一出,握笔的右手更用力了些,奋笔疾书到几乎手臂抽筋。
下课后,我和章远坐在草坪上啃了个三明治,我幕天席地的仰卧在草坪上,鼻息间净是草儿的青涩气息,眯着眼睛半梦半醒,让正午的暖阳在眼皮上撒下一层赤金的光晕。突然,鼻尖微痒,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睁眼便看到章远仰着手里折下来的青草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我胡乱的拔了一手的草,冲他扬了过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章远一边挥手扑落草屑,一边笑着说,“破坏公共草坪,小心学校罚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命也值不了几个钱。”
为什么这个人永远都有把我气到炸毛的能力呢?跟他在一起,那个温柔体贴却也备受压抑的程亚菲仿佛变身了火爆猴,永远那么容易被激怒,或者哇哇乱叫,或者野蛮任性,这真是一件让我很头疼的事。
来到荷兰的第三个月,我接到了霍思燕的电话。
“两个星期后要在巴黎举行三天三场的m.etown,你过来看好不好?我给你票。”
“好啊,正好两个星期后我们是读书周,放一周假,本来打算打工的,既然这样的话就去法国玩玩好了。”
“我怎么觉得你们欧洲的学校总是放假呢?”
“你就羡慕嫉妒恨去吧。”我乐呵呵的,并不否认。
我和章远、容谨之、祁孝文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坐上了前往巴黎的火车。一路上遍览从荷兰到法国的乡间景色,心情无比舒畅。
“我去看m.etown,你们玩你们的去,不准跟着我。”我压低声音对章远说。
“为什么?你藏野男人怕我知道?”
“去你的野男人!”我低喝,“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不想让你见到霍思燕,也不想让她见到你,解释起来麻烦,再说……你爸和我妈的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好,我不跟着你,那你怎么感谢我?”
“你想怎么样?”
章远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我面色绯红,抓起他的手结结实实的咬了上去。
巴黎比我想象的要美,尤其是充满欧式浪漫风情的建筑,美轮美奂,若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养狗的人太多,到处都是狗屎。
我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的踩了一脚,白色的球鞋彻底报废,恶心的我几乎当街就要吐了出来。
章远把我损的差点哭鼻子,后来见我真真变了脸色,及时见好就收,蹲下身来用纸巾细心的帮我一点一点把狗屎擦掉。
“真是麻烦,屁大的事,哭什么哭。”他站起身,语气充满不屑。
“我踹你噢!”我扬起依然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狗屎的球鞋,怒目圆睁。
“我支持你!加油!”唯恐天下不乱的容谨之拍手叫好。
四处都可以看到m.e旗下歌手的粉丝,他们举着灯牌和横幅,在广场上跳着偶像的舞,唱着偶像的歌,韩流的风潮竟然刮到了隔着八个时区的西欧,真的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看到了miss.u的歌迷,看到了有人穿着霍思燕的同款舞台服跳她们的舞,我就是人群中最最普通低调的一个路人,仿佛与这引吭高歌光芒万丈的女子没有任何关系。
章远捏了捏我的脸,“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来,搪塞道,“我在想,如果我去机场接机就好了。”
“我刚才看了一下新闻,里面说m.e的歌手到达时,机场接机的歌迷上万,巴黎市政府出动了警察去维持治安,你去你朋友应该也找不到你的。”祁孝文笑容温和的劝我。
我浅浅一笑。
那晚,我去m.e下榻的酒店找霍思燕,一见面就和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异国他乡,见到亲人般的悸动,让我俩都红了眼眶。
“明天演唱会,准备的怎么样?连时差都来不及调,很辛苦吧?”我说。
“不用准备什么,那些歌和舞,从练习到演出,表演了几百上千遍,早就成了本能,至于时差,我在这里待不了两天,就得回去了啊。”霍思燕说。
同组合的其他成员行程不紧,都是从韩国直接飞法国,只有她是先去日本完成《旋爱》的拍摄,再飞回韩国跟她们混合,紧接着连机场都不出的再飞巴黎,用“空中飞人”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灯光调成昏黄,彼此的眼神变得朦胧而看不分明,声音微哑而低缓,带着浓浓的倦意。之前的插科打诨都像是一种铺垫和试探,一切只为了气氛恰到好处之时,说出那该说的一句话。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我轻声问。
“司祺他……他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你说什么?”我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所有的血色都尽数散去。
“是……是徐慧。”
28.程亚菲:-第二十八章 萌芽的爱
霍思燕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旦拧开,就再也无法停止。
“知道司祺出事之后,我偷偷回了一次国,你们谁都不知道,我买了些吃的,去那个水库旁边祭拜司祺,没想到竟然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在那哭,她像是疯了似的絮絮叨叨,我听了几句,才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她说了什么?”我的手像是烙铁一般死死的焊在霍思燕的胳膊上。
“她说,当时落水的是一个女孩,那个后来死的男孩是下水救她,她看到有人溺水后就急急忙忙的去喊人,等她找来了人以后发现水库那边已经没人了。几天后他的尸体在下游被发现,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却发现那个一开始落水的女孩就站在祭拜那个男孩的亲属队伍里。她一打听,才知道事故的认定是那个男孩独自来水库游泳遇到了意外,对他救人的事只字未提。”
“那个阿姨,她没有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对不对?”我心如刀绞的喃喃道。
霍思燕点点头,“她说,毕竟人家是一家人,她说出来,损人不利己,所以就怯懦了,但是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在做恶梦,梦到女孩在喊救命,梦到男孩扑通一声跳下水,梦到他们两人挣扎到了岸边,女孩一脚把男孩踹了下去,梦到男孩慢慢的沉了下去……”
霍思燕捂住嘴巴,痛哭失声。
“那个女孩,一定是徐慧。”我失魂落魄的喃喃。
“我去找她,我问她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她承认了,我说我要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我不能让司祺白死,我要为他讨回公道,可是……可是她……”
“她怎么了?!”
“她威胁我,她拿过去的事来威胁我!”霍思燕歇斯底里般的喊了出来,“她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就把我们几个过去发生的事统统发到网络上,毁了我的一切,我……我……”
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浑身颤抖的霍思燕。
她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从得知真相时的愤怒,到被威胁时的恐慌,到选择沉默后的日日犹如蚁噬般钻心的愧疚,这一路下来的心境变化,她不能对任何人说,还要在镜头前继续扮演着那个坚强美好的“shirley”的角色,把万钧的重担独自压在肩头,把苦果生生吞入腹中,却连个喊疼诉苦的人都没有。
“我是不是很自私,很无耻,很卑鄙,很懦弱……他死了,我却连还他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不舍的失去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我很怕公司和歌迷知道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得到再失去的痛苦,我宁远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我……”
“我理解你。”我轻轻的抚摸着霍思燕,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我们两人的心,是共通的,“因为我也和你一样……”
最后那句话,明明是一声低婉的轻叹,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我们两个的胸口,我不知道霍思燕心中有没有关于我何出此言的疑问,但是事实上,她只是直起身子,用湿漉漉的眼睛静静的望着我,末了露出一丝略显疲惫的笑,什么也没问。
“最后,你跟徐慧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我问。
“没有正式达成什么协议,但是应该也是心照不宣了……我们的手中分别都握有对方见不得光的把柄,谁都不会率先发难轻举妄动,如果有一方泄露了秘密,另一方自然也不会手软。”
m.etown演出现场,没有人坐在座位上,所有的歌迷都站起身来,一边挥舞着荧光棒一边全场大合唱。
miss.u作为m.e公司里出道最晚的小师妹,被安排到开场,因为近来人气急升,不负众望迅速点燃全场的热情。
我只是台下的一个小小的点,隐没在黑暗中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双手捧着大炮似的单反相机对着舞台上的霍思燕狂按着快门,一种满溢的激动情绪几乎要从胸膛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