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一晚,她抱着我流泪,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哪怕在梦中依然在低吟呓语,眉头却皱得很紧,莹白无暇的脸颊上仍缀着未干的泪痕,我想挣扎着起身,她却搂得死死的不肯松手,我怕吵醒她,便也放弃了活动,直至半边身体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
不到四个钟头,天际微亮,霍思燕不用闹钟叫早便自动醒来,熟练的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冰块,冰敷肿到透明的眼睑,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初现成效。
而现在,镜头下的她光彩夺目,每一次高音转合或者舞步变换都近乎完美无缺,和前一晚那个因为自责愧疚而泪流不止的她判若两人。
首场m.etown结束后,霍思燕回到房间,卸下繁复的妆容,换上睡衣素面朝天。
“对了,你和kimi……”我忍不住八卦了一回。
霍思燕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左右为难。
“真的在一起了?”我惊讶的反问。原本这只是个玩笑,但她的表情倒真像是有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霍思燕垂下头苦笑,“我已经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kimi呢?我看节目,觉得他喜欢你好像更多一些。”
“他只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分不清就不要分清’,他那种人,对什么都不在乎,根本靠不住。”
“你这口气,反而说明你潜意识里对他是有期待的,希望他靠得住。”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别扭小心思。
“你就说我有本事!”霍思燕面红耳赤的把我扑倒,和我笑闹着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作一团。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界定这种关系,彼此内心深处的黑暗得以共享,没有让我们互相厌恶,反而将我们的感情拉近了许多,像是找到了同类——尽力扮演着美好善良的角色,小心翼翼的让旁人不发现自己内心的暗流汹涌,辛苦,矛盾,却又不知应该怎么将这一切停止。
下了火车回到荷兰的家,我觉得四肢绵软,脑袋像是一个不断摇晃的装满水的鱼缸一样唏哩哗啦,仿佛稍不留神那些水便会倾泻着撒出来似的。
章远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很烫,发烧了吧?回去赶紧睡觉去。”
我已经懒得说话,只是任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塞进被窝。
“你先出去,我好换衣服。”
“嗯,我去煮碗姜汤给你。”章远说。
“我不吃姜!”我大叫。
章远瞪了我一眼,压根没理我。
我脱下衣服,突然发现手臂内侧起了几个边缘发红本身略微透明的小水泡,牵扯着周围的皮肤也微微发痒,仔细找找发现远远不止,在大腿外侧和后背上也发现了几个。
我忍不住挠了两下,却觉得痒得越发重了,额头的热意也渐渐升温,连眼前看东西都泛起了阵阵模糊。
“我是不是长水痘了?”我问章远。
章远端着我的胳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大概吧,别挠,要不然会留疤。”
“可是很痒。”
“忍着。”章远挑了挑眉,随意的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我去给你拿紫药水消消毒。”
“这东西会传染的,你别待这了,而且你一男的,给我涂药不方便。”
“谨之去打工了,房东还没回来,我不给你上药谁给你上药,放心,你现在就算全裸躺在我面前我也没兴趣,一不小心把水泡弄破了还得弄的我一身的水。”
我抓起枕头劈头盖脸的朝他砸过去,果然那什么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个小时的功夫,水泡便在我的全身蔓延开来,我强逼着章远闭着眼给我涂药,棉签轻轻的扫过水泡,我痒得直往后躲,章远浓如黑墨的眉微蹙出一个川字,恨铁不成钢的说:“再躲我就睁眼了。”
我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因为看不到,章远只能凭着感觉随便涂药,大片大片的紫让我彻底成了个妖怪似的“紫人”。
“你拿相机给我。”我说。
“干吗?”
“拍照留念。”
“那你脱光了自己去厕所自拍去。”章远偷笑。
“我才没你那么变态!”我骂道。
因为越来越痒,全身都痒,我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手,章远单手便紧紧的制住我两只手的手腕,力气极大,脸上的表情却云淡风轻,我们俩力量相差悬殊,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
“轻点!一会儿手腕该紫了!”我抗议道。
“你已经紫了,不差再多紫一点。”章远笑眯眯的说。
“喂,你一直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真是狗咬吕洞宾,如果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让你尝尝在异国他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你就知道感谢现在围着你团团转的我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尝过?”
章远自知失言,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我急忙打岔,“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
章远沉默了半晌,突然像是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刚来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生了病连个帮我接杯水的人都没有,都是躺在那自生自灭,哪有你现在这样的福气。”
“哭了?”我偷笑。
“欠揍吧你!”章远又抬手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看来真哭了……”我乐不开吱。
“没有,我又不是你。”章远嗤之以鼻,“不过心里不舒服是真的。”
“为了报答你这次对我的照顾,下次你生病换我照顾你好了吧?”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却说着无比认真的话。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那么爱生病。”章远邪邪一笑。
明明烧到40度,浑身乏力眼前发花,但因为有人陪伴,有人嬉笑怒骂的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思考如何在斗嘴中取胜上面了,完全无暇伤感。
29.程亚菲:-第二十九章 堕落
容谨之和祁孝文回来的时候,很知趣的隔着紧闭的房门冲内里的我和章远喊话。
“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噢!我人就在隔壁!”容谨之用促狭揶揄的口吻说道。
“放心!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指使你的机会的!”我毫不示弱的回敬道。
因为容谨之和祁孝文都没有生过水痘,我害怕传染给他们,进进出出都让章远这个已经出过水痘的人张罗,好在房间里有单独的卫浴设施,在里面过一种猪一般的“圈养”生活也不是那么难熬。
高烧时,章远拿来酒精,用棉球蘸着帮我擦拭腋窝和脚心。因为很痒,我本能的蹬了他一脚,一边挣扎一边不满的嚷嚷:“很痒哎!”
“再动!再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好好好,我不动,可是你也要轻一点嘛……”
“小白痴,我轻一点,你不就更痒了?”
门外传来八卦容谨之的偷笑声,“什么‘绑起来’‘轻一点’‘小白痴’,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一下,你们在……干嘛?”
“我真想把你脑袋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有伤风化的内容物!”我说。
“这是身为一个成年人的基本智商和合理联想好不好。”容谨之咕哝道。
“如果我们真的在‘干嘛干嘛’,你预备站在门前打扰我们?”章远挑了挑眉毛。
“闭嘴啦!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恨不得从床上弹起来堵住章远这张没遮没拦的嘴。
如果不是跟章远拖泥带水有着长达19年的相处经验,对他早就有了相当牢靠的免疫力,单就一个普通女生而言,被一个男生这样嬉笑怒骂却又体贴入微的关心照顾,很难不对他动心和想入非非。
更不要说章远在身高长相这些硬件方面,继承和发扬了章海柏的全部优点。
怕我耐不住痒而抓挠,章远一直牢牢的禁锢住我的手腕,随着时间的点滴流逝,握力竟没有丝毫减轻,我的感觉从刚开始的不适渐渐变得麻木。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大床中央,章远则斜靠在床头,被我挤到床的边缘,两条腿叠在一起才能勉强不被挤下去。
“总觉得,我爸欠你妈的,都要从你对我这里讨回来。”章远苦笑。
“你这是在诅咒我吗?我可不想跟你们全家扯上半毛钱关系!”我嘴硬道。
整个成长过程中,妈妈的眼泪,以及聊天或者看到电视中的某些报道与情节时,像是被触到了某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会瞬间爆发,激烈时甚至发展成崩溃的情景,一直都贯穿始终。可悲的是,事情发展的始末我并不是从双方当事人口中听到,全部是周围的闲言碎语,被我一点一点的拼凑和具象成整个事实。再加上初恋即被扣上了阴谋的帽子,原本最纯洁的记忆也染了污点,我对爱情的信任感更是像股票交易所大屏幕上一路飚绿的价码指数,每况愈下直至暴跌到如今的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