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远说。
“哪里怪了?”
“以前的长假,你都是安排了一大堆打工,现在却统统推掉,只留下卢小芹的家教这一份工作。以前你总是很心疼钱,我让你赔我去趟新泽西你都满肚子牢骚,现在只要有假期就拉着我到处跑,佳能单反、索尼卡片、立可拍、dv还有手机一应俱全,走到哪里拍到哪里。这还不算怪?”章远掰着手指细数一二三四。
“这有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反正钱是身外物,又带不进棺材。”程亚菲轻描淡写的说着,心头却犹如刀割,痛不可当。
“那你说,去哪?”
“呃……要不然,我们扎飞镖,扎中哪里去哪里,好不好?”程亚菲佯装兴奋的起身说道。
墙上是现成的世界地图,程亚菲闭着眼睛用力把飞镖往墙上一掷,飞镖狠狠的扎进墙里。
“日本北海道。yes!”程亚菲原地蹦高欢呼,“我果然会丢哎!”
“会不会太远了点?”
“不远不远,反正时间肯定够,我还没去过日本,我们去吧~去吧~”程亚菲厚着脸皮撒娇道。
严冬的北海道银装素裹,程亚菲和章远把自己包得像是两个粽子。他们一起在滑雪场滑雪,一起摔无数个结结实实的腚蹲,一起在回转寿司店吃到肚子近乎涨破,一起很浪漫的钻到景区里的爱斯基摩人住的冰屋里取暖……程亚菲拍了很多照片,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鬼马精灵阳光灿烂。她想要用这种方式拼命的留住这段时光,记住此时此刻彼此的模样,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多的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在日本的一个星期,幸福的像是偷来的一样。她刻意把家里和杜思聪的电话都转接到在荷兰的家里,全当自己是任性一次,自私一次,短暂的逃离,不让别人找到自己。她卸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和戒备思虑,眼睛里只容得下一个人,和他身后的景色。
2009年1月13日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程亚菲和章远的表妹司徒亚美爆发了一顿激烈的争吵。正是这场争吵,让一切梦醒,也让程亚菲终于回归了现实。
司徒亚美原本是急速蹿红的歌坛新星,凭借自身出色的外形条件,以及父亲司徒柏磊这个娱乐公司大老板为她铺就提供的种种便利及资源,在演艺事业上一路顺风顺水高歌猛进。谁想到一则“长期雇用抢手,替其假唱欺骗歌迷”的新闻却将一切都毁掉了。“欺骗”,是比“自身条件所限”要严重的多的指控。司徒亚美不知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情绪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这时候,她想到了一向与她交情甚笃的表哥章远,便飞来荷兰找安慰求知欲,谁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在得知章远和程亚菲出去旅行,司徒亚美像是发泄一般,在电话里吼得惊天动地。
“你疯了是不是?你竟然跟那个女人的女儿在一起?你让姨妈泉下有知,情何以堪?!你难道不知道姨妈生前最恨的就是她妈吗?如果不是她妈,姨夫就不会抛弃你们母子俩!你的童年就不会那么不快乐!姨妈就不会郁郁而终!”
“司徒亚美,管好你自己,我的事,由不得你指手画脚。”章远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温度。
“哼,不管我的事?你根本就是在自己欺骗自己,我这么笨都能想预料到的结局,我就不信你猜不到!那个女人是害死你妈妈的凶手,你竟然被她的女儿迷得七荤八素,你怎么对得起你妈?”
程亚菲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得夺过手机,狂吼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没有资格说我妈妈的不是!是章远的妈妈介入别人的家庭,明明知道对方有老婆有孩子而且对自己也只是逢场作戏,却依然难以自拔!我妈妈才是受害者!她明明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却被章远的妈妈活生生得拆散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妈过得有多痛苦,我爸爸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什么滋味?你凭什么在这里像条疯狗似的狂吠?”
挂断电话后,程亚菲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就算她振振有词占尽道理,就算她只是怒气上头想要维护自己的妈妈,可是她尖锐控诉的,却也是章远的妈妈,停在章远的耳朵里,势必是不可接受的。在程亚菲的眼中,章远妈妈的无耻与低三下四,却恰恰成就了她把章远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坚持。
一路上,程亚菲和章远言语寥寥。哪怕在睡觉时,他依然眉头紧皱,双唇紧抿,显得极为克制。
她终于知道,矛盾痛苦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他们在互相试探,彼此靠近,又怀着罪恶感仓皇的逃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他又何尝知道怎么跟自己的亲戚,甚至向自己的孝心良心交代。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两人手拉手走出机舱,章远紧紧的握住程亚菲的手,久久没有松开,两人俱是默契的没有提司徒亚美的那通电话,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2009年2月4日
章远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程亚菲去接酒吧接他的时候,他已经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床上。
程亚菲凭借一人之力便把章远扛回了家。
为他换好干净的衣服,再把他塞进被窝,程亚菲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章远的朋友刚才在酒吧里对程亚菲说:“阿远哥真的是个好人,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们兄弟几个都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而且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好,很容易醉,他说,他要用对你的好,让你留下来,让你舍不得离开他。亚菲,章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毕业后你还要回国!”
“我还有父母,而且还有些别的理由,让我不得不离开他。”程亚菲说。
“去他娘的狗屁理由!”章远的朋友借着酒劲,猛地踢翻了包房中央的茶几。
这段感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沦落至此。虽然都在努力的扮演着“幸福”的角色,却一个谨小慎微的隐瞒,另一个苦心经营的算计。
2009年5月18日
章远问程亚菲,毕业旅行想去哪里,程亚菲毫不犹豫的答道:“马尔代夫。”
“那里是度蜜月去的。”
“那就当是我们的蜜月好了。”程亚菲甜甜一笑。
当章远和程亚菲在马尔代夫潜水,和海豚同游的时候,maggie已经帮程亚菲把所有的行李全部打包。
当章远和程亚菲在海滩上一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边悠闲的品尝鸡尾酒的时候,maggie已经把程亚菲所有的家当都打包叫了快递寄回了国内。
当章远和程亚菲以蓝的像绸缎一般的大海和蓝天为背景,拍出一张又一张甜得流蜜的照片的时候,程亚菲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她终是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可以莞尔一笑挥手告别,所以她策划了这次旅行,以及自己的离开。
她在章远的酒里,放了少量的安眠药,让他睡得比往常要沉,哪怕她一夜没睡,早上便坐最早的航班飞去日本,他也无法察觉。
临走前,她俯下身,在他的唇边轻轻的印上一个吻,把早已经写好的信放在床头,凄然一笑,拎起皮箱,转身离开。
只是一天之前,她还被章远拥在怀里,仿佛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而一天之后,她一个人坐在飞离马尔代夫的航班上,周围全是来度蜜月的夫妇,一对一对你侬我侬,形单影只的她显得格外扎眼。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在哭,于是便戴上了墨镜。她拿着相机,翻看着这次马尔代夫之行的相片,看完后又拿出笔记本电脑,翻看之前出去玩的照片。
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时的巴黎行,回到国内同游的九寨沟和厦门,然后是英国伦敦,美国新泽西的死里逃生,年初时去日本北海道……点点滴滴,原来四年下来,积累起来的回忆那么多那么多。
2009年5月20日
章远独自一人回到荷兰。
人去屋空,物是人非。
2009年6月17日
自从程亚菲离开,章远便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有时,他会住在红灯区里,睡了某个女人,第二天早晨竟然荒唐的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有时,他会把对方带回家,两人在他原先的房间里过夜。那里除了一张床,基本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的东西,在他和程亚菲刚在一起时就已经陆续搬到了程亚菲的那间房里。如今,虽然程亚菲走了,但是他让然不允许别的女人睡那张床,那张他们一起睡过的床。
章远恨过,失望过,最后竟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情绪竟然是不忍和怜惜。
如果不是放不下,她断然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她害怕自己会心软,又不允许自己心软,于是便决然斩断一切后路。
2009年9月23日
在电话里,章海柏把程亚菲的近况告诉了章远。
“菲菲是从日本回来的,一到家就大病了一场,疯了似的烧到41度,怎么打针吃药都不退,最后住了院,打了激素体温才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