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他说:“不是我,请你相信,刚才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并不在意出道,喜欢音乐的是‘他’,要功成名就的是‘他’,最后选择为了功成名就而牺牲一切的……也是‘他’……你明白吗?我比任何人都更觉得恶心,我厌恶这一切,厌恶‘他’,厌恶我自己,我没有一天喜欢和享受过舞台和灯光,只因为这一切是用如此屈辱的方式换来的。除了你……除了遇到你……这是唯一一件让我觉得幸福的事情……”
  我放弃了挣扎,除了因为知道这只是徒劳以外,更因为kimi的解释让我的愤怒渐渐流逝,而被一种更为可怕的麻木和悲凉所替代。
  “我很想相信你,也知道我能够看到方才的那一幕,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可是……”我闭上眼睛,有一行清泪缓缓滑下,“可是我不是圣人,方才我看到的一切,你要我怎么去接受,又怎么去忘记?”
  没有人能够做到视若无睹。
  没有人。
  禁锢我的双臂渐渐松开,然后滑落。
  我蹭了蹭脸上的泪水,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分手。
  两场m.etown结束之后,我随所有艺人和公司工作人员回到韩国,日子依然在练习和通告之中飞速的掀过一天又一天。在巴黎经历的一切,像是一道深深的伤疤,因为太过难堪,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距离上一次在日本拍摄《旋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和kimi的部分随着一期一期的播出赢得了越来越高的人气。我们有了自己的“夫妇粉丝”,他们狂热而让人暖心,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为我们送来应援。我时常潜水在网络中关注粉丝们的留言,他们已经把我和kimi当作了“真爱”的象征,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福尔摩斯”般的分析出种种真爱的细节。我在电脑前浅浅的笑着,嘴角的弧度却是苦涩的。我永远不能告诉这些在世界上最最喜欢我的人们真相到底是什么——的确,我们是相爱了,一切就如同你们看到的和分析的一样。可是我们中间隔着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人和事——不只有公司和歌迷的压力,那个能够助他飞黄腾达的金社长,还有另一个“他”。
  在济州岛举行的一次演出中,我和kimi意外同台。在后台相遇时,所有人对我们俩投来的目光都别有深意。我当然能够清楚的辨别出眼前站着的这个kimi并不是我爱的那一个,但是有太多的理由让我什么都不能说。当他穿过所有人的视线向我走来,笑着说有话跟我说要我随他出去的时候,我强压住心底深处本能翻涌上来的恶心,因为顾及到周围人的目光、《旋爱》仍在拍摄中的事实以及身为偶像的形象,只得跟了出去。
  “有什么事,现在说好了。”见四下无人,我停下了脚步,语气冷冷。
  他轻笑一声,却移开视线并不看我:“有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样?难道我想说,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把你叫出来,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欠你一个解释。”
  我抬起头,目光如炬:“我想知道,当初跟我发短信,引我去酒店,又在房间的门缝里塞上一支口红,有意让我目睹这一切的,是你,还是金社长。”
  kimi转过身去,只留给我一个高大静默,却略显悲伤的背影,完全不似平时的那个他:“是谁安排的,很重要吗?”
  见他是这样的反应,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你的成功是牺牲什么换来的,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兴趣去评判对与错,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转告金社长,我对介入你们之间的感情毫无兴趣,请他不要再在我的身上下功夫了。”
  kimi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没事我先进去了,妹妹们还在等我。”
  我转身想要离开,他却一把拉住了我。
  “不关他的事,回到他身边,好吗?”kimi一脸凝重,口气中竟流露出淡淡的哀求。
  只是手掌大小的一片肌肤接触,已经让我难以忍受。只因为之前在法国的那段记忆实在是太过不堪,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从我的心底彻底抹去,那种抗拒排斥和从心底深处涌上的恶心欲吐的感觉,像是本能一般强烈而顺遂,根本无法压抑。
  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平静却透着压抑的沉痛:“对不起。”
  “那《旋爱》的拍摄怎么办?”
  “就当做……是在演戏好了。”我咬了咬嘴唇,决绝地说。
  就当演戏——本来那就是一场戏,终有落幕的一天。
  他可以为了成功出卖自尊,我却不想为了爱情而压抑自己内心对于爱憎评判的真实选择。
  我落荒而逃,快步冲进miss.u的化妆间,仓皇的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我一般。化妆师看到我脸上的泪痕,一边拿过化妆箱来帮我补妆一边问我怎么样了,我打着哈哈,只说刚才接到父母的电话所以有点想家,谎话连篇,张口就来。
  这种外表光鲜但内里却充斥着各种谎言的人生,我一边排斥,一边又走在上面无法停止。这是长大以后的无奈,看似成人后终于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其实却总是无可奈何的被这样那样的束缚紧紧缠绕,无法解脱。
  miss.u即将在韩国回归,为了新专辑,我们四个每日都在汗水中浸泡着练习到深夜,四肢关节从酸到疼再到麻木,几乎已经变得不属于自己。最新一次的《旋爱》便是以kimi来m.e公司探班为我加油打气作为主题而在这时开始拍摄的。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我的心还在隐隐的痛着。我若无其事的吃着他亲手为我做的便当,脸上挂着最幸福的笑容,他的眼睛里全是明晃晃的温柔和小心翼翼的爱恋,偶尔会逾越的把手伸过来圈住我的腰际,显得无比亲昵,又隐隐透露出霸道的占有欲。碍于摄像机的存在,我不能反抗和挣扎,反而得笑得更加甜蜜,那笑容变成了我们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面具,骗的了全世界的人,却独独骗不了我们自己。
  镜头一关,所有的笑容尽数消散,我们并肩坐在一起,一同沉默了下来。
  “如果我让他离开金社长,你会不会原谅我?”
  “金社长”这三个字像是一根锋利的刺,直直的戳进我的心窝。我垂下眼帘,敛住眼底狼狈的情绪,轻声说:“你没做错任何事,我能够理解,做出那种事的,是他,不是你。只是……我自己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其实我能够想象,你比任何人,都还要痛苦和难过。所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对你来说,已经是‘心理障碍’了吗?”
  这四个字无比残忍,方才明明是自己说的,此时,我却又狠不下心来点头承认。
  仿佛如果我真的点下了头去,就是自己亲手拿起一把刀刺进对方的心窝里。的确,这样能够让对方和我一样痛,可是我却真真不敢,不想,也不舍的。
  裴佩曾经说,我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看上去威风八面,张牙舞爪,其实风吹就倒,那副威风凛凛的架势只够吓唬吓唬陌生人。
  我沉默的空挡,他竟然不管不顾的抓住了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紧紧锁住我骨头的烙铁,滚烫而沉重。郑琪俊刚好走进房间,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一沉,双目微眯,寒光闪烁,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我一边挣扎,一边惊慌失措的哀求:“放手,这里有很多人……kimi,你冷静一点,放手……”
  “我不要冷静。”他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几乎以为自己的骨头就要被他这样生生的捏碎。
  郑琪俊已经走到了眼前,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我的脸,以及我们交缠纠结的手和胳膊,然后奋力的掰开了我们,“kimi,请你自重。”他说。
  从我来到韩国之后,郑琪俊便一直负责着miss.u的各种工作和生活事宜。他很严厉,有时会因为妹妹们的任性或者我不加节制的饮食而沉下脸来一直把我们呵斥到哭,当高强度的工作让我们疲惫不堪消极怠工的时候,他也丝毫不会怜香惜玉对我们心慈手软,但是当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的时候,他却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可靠,像是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双翼,义无反顾的站在我们几个的前面,为我们挡风遮雨,在我们取得每一个成功的时候,他都默默站在幕后,笑得比任何人都要骄傲和满足。
  就像现在。
  “我不会放弃的,绝不。”
  言罢,kimi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我望着那个背影,突然发现,我不仅看不清他的心,更看不清我自己。我不知道时间能不能冲淡在巴黎的那端痛苦的回忆,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我爱着那个在北极尖叫的旧址鼓励我演唱少年时永垂不朽的歌,帮我走出当年阴影的kimi,却又痛恨着那个把我重新推入更深更可怕的阴影之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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