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就好比她高二高三的两年打工经历,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承认,根本没有人会发觉得到。
  “有啊。”
  “……有喜欢的吗?”
  陈嫣然摇摇头,“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现在和你手挽着手招摇过市了。“
  明明是个好消息,最起码她依然没有属于任何人,但是转念一想,她也依旧没有属于自己,肖翼的心里还是一阵抽痛。
  他也很想义无反顾的开口,毫无顾忌的追求。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又足够了解和默契,但越是这样,反而越难以启齿。咫尺亦天涯,如果她拒绝呢?他们是不是连原本的“亲情”都无法维护?正因为爱所以才会瞻前顾后失去了勇气,肖翼总想等着陈嫣然再长大一些,能够给予自己更明确的回应之后,再开口挑明一切。
  临走时,肖翼买了很多陈嫣然爱吃的东西留给她,陈嫣然站在校门口,看着肖翼转身汇入人流渐渐消失不见,面色沉静的转过身往宿舍走去。她步子很慢,左手里拎着的装满食物的塑料袋一荡一荡的,右手则握着手机僵硬的垂在身侧。
  当震动响起,一抹不加掩饰也无法掩饰的笑容在陈嫣然的脸上绽开。
  “我赢了。”三个简单的字出现在屏幕上。
  陈嫣然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股酸楚直直的冲向眼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眼泪逼退回去。
  周末,陈嫣然回家,见母亲正一身黑衣,满脸肃容的准备出门。
  “妈妈,你要去哪?”
  “去参加一个朋友的遗体告别。”裴佩说。
  “是谁?”
  “林妙峰林叔叔,还记得他吗?”裴佩问。
  “记得,他怎么了?”
  “交通意外。嫣然,要跟我一起去吗?他毕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去跟他告个别也是应当。”
  “那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陈嫣然穿着穿着深蓝的紧身牛仔裤,上身是黑色的短款外套,更衬得脸色苍白。她静静的跟在母亲身后,在林妙峰的棺木旁边放下一束百合——林妙峰生前最爱的花。
  整间灵堂里,站着的都是一身黑色西服气场迫人的男人,堪堪像是香港电影中有关黑社会的情节。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因为坐在轮椅上而显得格外显眼,清瘦冷峻,表情淡然,除了缺一副无框眼镜以外,简直就是陈豪的翻版。
  裴佩已经多年没见到许岩,看到他这副样子,惊讶的问道:“你的腿怎么……”
  “交通意外,脊髓损伤。”
  裴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命运跌宕而莫测,扭曲了每个人的脸,许岩从一个腼腆内向的男孩,变成阴冷沉默的少年,最后在陈豪死后接掌一切,成为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上帝简直跟他开了无数场玩笑。
  “你们……有很久没见了吧。”裴佩把陈嫣然拉过来,“嫣然,还认得哥哥吗?”
  两人的目光本都是淡淡的,在空气中一触,都不约而同的定住了。
  “哥哥。”陈嫣然的声音依旧轻柔,听不出有半分的异常。
  许岩也只是笑了笑,寒暄的问她过得好不好。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之后,陈嫣然对裴佩说:“妈妈,我想跟许岩哥哥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裴佩自然没有理由反对,毕竟,这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已经分隔开太久太久。
  裴佩走后,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走到陈嫣然旁边,恭恭敬敬的说:“嫣小姐,老大在车里等您。”
  陈嫣然客气有礼的颔首道:“谢谢。”
  陈嫣然坐进黑色的宾利车里,便瞬间被搂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动作迫切,手臂坚硬,紧接着是轻柔黏腻的吻落在刚刚褪去痕迹重现白皙的脖颈上面,带来阵阵酥麻的快感。
  陈嫣然按住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腰际缓慢上移四处点火的手,笑容妩媚,“那里很痒!”
  “我赢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赢。”陈嫣然很乖的把脸埋入对方的胸膛里面,“一定会的……”
  “稍有差池,今天躺在里面的,可能就是我。”
  “没有差池,我不允许那样的事再发生。”陈嫣然握住的手。
  冰冷而干燥的掌心,纤长干净的手指。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双手有多可怕。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开始是为了自保,后来是为了野心,无论原因是哪一个又或者兼而有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它的上面恐怕早已经沾满血腥。
  她一直记得林妙峰叔叔。记忆深处,他一直是父亲的左右手,疼爱、保护以及照顾他们兄妹多年,无数次保护父亲度过生死难关,扶当时还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的许岩上位,只为了心中的执念和忠诚。
  可执念也有被欲望冲淡的时候,男人对权利的渴求是永远没有止境的。谁能对谁忠诚一辈子?不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钟,真的很难讲。
  当许岩渐渐长大,当林妙峰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烈的权利危机,两虎相争的局面日渐明显,林妙峰先下手为强,制造了车祸,许岩侥幸逃过一劫,却落下终身残疾。
  收敛锋芒,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以求一逞。蛰伏了三年的许岩终于一举翻盘,将林妙峰以及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着棺材里林妙峰破碎的身体,许岩冷笑,林叔叔,别怪我心狠手辣。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我没怪过你对我下手,希望此时的你也不要怪我。既然输了,就趁早投胎往生,下辈子干干净净的活着,不要再走上这条不归路。
  陈嫣然是个习惯了忍耐的女孩,再累再痛都只会强忍着不说,实在忍不住了也只会找个无人的角落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绝对不会对旁人示弱。所以每次痛经,哪怕死去活来几乎晕厥,她也只是抱着一个热水袋蜷缩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原本,陈嫣然的身体很健康,每月的那一次不仅准时准点而且没有丝毫不适,直到她开始吃避孕药。在床上,一贯是她讨好许岩。为了让他更舒服更尽兴,陈嫣然这才拒绝使用“小雨伞”。
  请了病假,宿舍里只有陈嫣然一人,她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只要震动就能立刻感觉得到。她其实很希望这个时候许岩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她的脆弱也只愿留给他一个人看,可是她知道他很忙,她不愿因为自己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打扰到他,所以每次只要许岩不找她,她从来都不会主动与他联络。
  电话震动,她惊喜的把它从枕头下面掏出,却看到屏幕上闪烁着肖翼的名字。
  陈嫣然的心蓦地一沉,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但饶是如此却还是接起了电话。
  “嫣然,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陈嫣然满脑门的汗珠,咬了咬嘴唇,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如常:“可是我今天晚上有课……”
  “噢,那还是算了。”肖翼的声音中透出难掩的失落。
  陈嫣然把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捧着手机,每隔几分钟就睁开眼睛察看一次有没有电话和短信。在希望和失望之间拉锯徘徊,手机的屏幕也随着亮了又暗。
  知道陈嫣然没有上课,有几个追求她的男生托陈嫣然的室友把自己买的午饭和零食带上来给她。她自是不会吃一口,与食欲欠奉无关,只是不想白白占人便宜,还挥霍了真心永远无法回应。傍晚,天色渐暗,陈嫣然小腹的坠痛经过一整个白天却仍没有丝毫缓解。疼痛和思念混杂在一起,内心焦躁的像是已经开了锅的沸汤。
  好在,她期盼已久的短信还是来了,怎样都不算晚。
  “嫣儿,在干什么?”
  一整天的虚弱和委屈终于将那根紧绷的神经断了线,眼泪倏然滑落混入发丝深处,陈嫣然咬住被角,掩住哭腔,暖暖的被窝里突然安静的只能听到她凌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而房间里室友们的嬉笑声仿佛突然离得很远。
  “在床上休息,今天痛了一天,连课都没去上……”
  “冲红糖水了吗?”
  “我想去找你。”陈嫣然答非所问。
  “乖,好好休息。”
  “我不要乖,不要休息,只要你陪我。”
  这是独属于许岩一个人的撒娇,每次陈嫣然只要一对许岩这样讲话,就说明她现在极度脆弱需要他怀抱里的温暖,那么许岩哪怕从地球的另一端坐飞机回来,也会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去接你,二十分钟以后见。”
  陈嫣然翻身起床,把两粒止疼药倒进嘴巴,开始穿衣服准备出门。室友问她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她淡淡一笑,只说回家一趟,明天一早就回来。
  止疼药的效果很迅速,换好衣服的陈嫣然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不适,只剩下一颗雀跃的心在胸腔里不安分的乱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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