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昨夜星辰（2）

  一九七五年夏天，母亲的学校新来了一位民办教师，她就是子娟，很年轻，才二十三岁。
  牛庄小学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漂亮的女教师。子娟扎两条小辫，鹅蛋形的脸上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就像现在的□□和王雪纯的那样，人称之为“情人眼”。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温婉而又妩媚。十六岁的我心里第一次萌生出对女性的渴求与向往，我总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傍晚的时候，子娟手捧脸盆到学校后面的小河边汰衣服。好几次，看到我坐在坡子上发呆的样子，子娟眼中常常流露出一种不解的神情。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子娟的背影，她的身子是那样的匀称，举手投足轻盈无比，优雅动人。子娟总是一边汰衣服，一边轻声哼着小曲，那柔美的歌声，就像农家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样，融入这茫茫暮色之中，我身边的世界变得如童话一般美妙。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只要看到子娟，我便感到无比惬意和舒心。
  有一天小河涨水了，子娟将脸盆放在磨盘上，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将子娟的脸盆刮到水里，飘到了河的中央。子娟朝周围看了看，很是焦虑，一副茫然的样子。我不假思索从坡子上跳了下来，“啪通”一声跃入水中，很快便抓住脸盆，迅速地游回来，将脸盆推到子娟的身边。子娟对着我笑了，她的笑是那样的迷人，我的心里顿时漂浮起一种无比甜美的感觉。
  就在我上岸的时候，只觉得小腿肚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很疼，我不由得“啊哟”喊了一声。子娟关切地问“怎么了？”我走上岸来一看，小腿肚上有一对被蛇咬过的牙印，子娟一看脸都吓白了，忙让我在岸边坐下，俯下身子，对着我的伤口就用嘴吸了起来，吸一口，吐一口，又将毛巾撕成两条，将我的伤口上下紧紧扎住，然后不由分说，背起我就往卫生院跑。
  虽然当时的我比较瘦弱，但子娟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要背着我跑十多分钟的路程，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好几次我挣扎着要跳下来，都被子娟制止了，她娇喘吁吁地对我说：“听话，别动，你一动我更背不动了。”
  这是懂事以来我的身子第一次和一个年轻的女子的身子紧紧地挨在一起，我能嗅到子娟身上淡淡的体香，感觉到她脉搏的律动，这让我忘掉了疼痛。自从寄养到外婆家之后，幼小的我一直有一种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可是就在和子娟的身子紧挨在一起的那一刹那间，那种孤独的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感动得想放声大哭。
  到卫生院打了预防针、包扎了伤口，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墨蓝色的夜空缀满了星星。看到我浑身湿淋淋的样子，父母亲露出不解的神情，我说“我被蛇咬了，去了卫生院”，父亲就开始嘲讽起来：“你多大人了？就知道玩，将来一辈子都靠娘、老子养着好了。”我刚想顶嘴，子娟轻轻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有些腼腆地说：“不怪他，他是帮我到河里捞脸盆，才被蛇咬了的。”子娟这么一说，父亲很是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