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天堂之舞（9）
那一天，我陪一个客商，他提出要去“红磨坊”，那儿有艳舞表演，很是火爆。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去这种地方，那嘈杂的声音和变幻的灯光，总令我有一种晕眩的感觉。我喜欢独开着卡迪拉克去郊外，让自己感受宁静。
去艳舞表演大厅的通道是弧形的，墙壁两边的凹槽里点着蜡烛，飘忽、暗淡的烛光照在墙壁上，使人感觉到像是行走在沉寂多年的古堡里一般。通道尽头，豁然开阔起来，一座巨大的表演厅展现在人们面前，旋转的彩色灯球将灯光的碎片抛撒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大厅中央是一个琵琶形的舞台，铺着深红色的地毯，舞台边上围成一道弧形的巴台，两个穿着吊带衫，胸部膨胀得厉害的女孩子正对着客人搔首弄姿，不时用牙签往客人嘴里送水果和小吃。
我感到胸闷得很，若不是陪客人，我会立即离开这个地方。我要了一个包厢，我的客人点了一个女孩子，很快就将我撇在一边，让女孩坐在自己身上，和她调笑起来。我便一个人隔着巨大的玻璃屏幕，看大厅里的表演。四个穿鹅黄色背带裙的女孩子走上台来，每人手上高擎两只酒杯，酒杯里闪着蜡烛的火苗，她们的手臂随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有节奏地缓缓扭动，那烛光便在空中划出水蛇一般的弧线。突然，整个大厅暗淡下来，所有的光亮全消失了，只有一盏射灯在舞台上留下一个直径约两米多的光圈。一个身着透明披纱的女郎轻飘飘地出现在舞台中央，她的脸上蒙着一层淡绿色的丝巾，她的舞姿轻柔，给人以飞一般的感觉。过了一会，她将披纱解开，轻轻地抛到台下，引来“啧啧”的惊叹声。她的胸前只有两个极小的胸贴，□□只有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丁字裤。在射灯的照射下，她的肌肤显得更加的白晰和光滑，如美玉一般。她的身材简直是天造之作，无可挑剔，每一个关节都优美至极。她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摆弄着各种各样的姿态，她在用力张开自己的双腿，双臂不断地在空中摸索，像是在寻找通往天堂的阶梯。
四盏探照灯突然将舞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舞台上的女郎将面纱摘了下来，我惊呆了，那近乎赤身裸体的女郎原来却是冰儿！没错，她比八年前丰满了一些，但她的肩窝还是那样的楚楚动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有如此美妙动人的肩窝。
我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睛，心开始颤抖起来，莫不是在梦里吧？冰儿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她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的忧伤悲切？难道她遭到了什么不幸？
冰儿走下舞台后，我再也没有心思看下去，我打手机让我的助理小居来陪客人，我一个人开着车来到郊外的梅花山脚下，再一次让自己沉浸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看到冰儿这个样子，我应该幸灾乐祸才是啊，她曾经那样地轻视过我，伤害过我，可是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疼痛起来，就像是在流血，我终于发现，这么多年了，我在内心深处仍然爱个这个美丽的女子。
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回到了公司，七点半钟的时候，小居来了，我让他去帮我弄清冰儿的情况。
第二天下午，小居回来了，他告诉我，短短的五年时间内，冰儿连遭不幸，先是海星因吸毒贩毒被捕，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紧接着，父母先后患癌症去世。去年女儿被查出患白血病。女儿是冰儿在世上惟一的亲人，为了救女儿，冰儿开始在夜总会跳舞，她急需要钱为女儿治病。
我什么也没说，只觉得心疼得厉害，我开了一张三十万元的支票让小居去送给冰儿。
小居回来了，说冰儿没有收下支票，她想知道是谁在帮助她，为什么要帮助她？
第二天晚上七点，我约冰儿在紫都饭店顶楼的天韵包厢见面。
那天冰儿穿了一件中长的白色羽绒衫，像个白雪公主似的。
坐下谈了仅一会儿，她就认出我来了，脸上露出惶恐、羞涩、愧疚的神情，站起来想离开。
我用身体挡住门，不让她离去。冰儿脸胀得通红，说，为什么要这样？
停顿了一会，我说，我爱你，仍然像八年前那样爱你。
泪水从冰儿的眼中流了出来，她说，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爱，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我问她，是不是因为海星？冰儿摇了摇头。我问，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妻子和女儿？冰儿仍然摇头。我又问，是不是因为在心里依然排斥我，不能接受我？冰儿泣不成声地说，你就不要再问下去了，我是一个罪孽深重了女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报应。
看着冰儿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不忍心再问下去。我非常温和地说，不管怎么说，这钱你要收下，救孩子要紧啊。
冰儿有些迟疑，喃喃地说道，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不能要啊。
我几乎是在恳求她了，我说，你放心，我以后不再提及个人感情的事。这三十万算是我聘你到公司工作预付的三年的年薪。
冰儿惊讶地望着我，说，我能做什么？
我诚恳地说，公司缺一个翻译，你是学外语的，我想你一定能胜任，请你考虑一下。
三天以后，冰儿来了，她说她可以试试。
我安排冰儿每天下午来上班，上午让她去医院照看女儿。冰儿每天就坐在我的对面。一个六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就我和冰儿两个人。冰儿聪明伶俐，工作也尽心，谈生意的时候，有她在都能成功。
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能够和冰儿朝夕相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我每天都能感受到她那兰花一样幽香的气息，但我总觉得我和她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着。她的神情总是那样的忧郁，即使是在微笑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悲伤，她就像一尊冷冰冰的大理石塑像。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怜爱，好多次，我都抑制不住地想拥抱她、亲吻她，可我又不敢贸然，冰儿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我想，也许时间会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