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紫湖之恋(7)
娴突然站起身来,使劲推着我的身子,说:“下水去吧,总是胡说。”
湖水有些凉,但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与岸上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立刻从闷热中解脱了出来。游了一会儿,我劝娴也下水游一游,可娴说她游不好,而且体质本来就差,怕着凉后感冒咳嗽。
四点过了好一会,阿祥才来到湖边,身上穿着农村里常见的棉布褂子,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布鞋,背了一只中等大小的蛇皮口袋。我赶紧爬上岸来,伸出手想和他握一下,没想到阿祥的脸都涨红了,侧过脸,不敢正眼看我,娴却在一旁不停地对着我做着鬼脸,真是讨厌。
我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披上短袖衬衫,围上浴巾,问阿祥:“这么大热天的,你背这么重的口袋干什么呀?”
阿祥憨憨地笑了笑,说:“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带的,临走的时候,就摘了一袋子玉米给你们尝尝。”
娴拿过水壶,将水倒在水壶盖里,对阿祥说:“快喝吧,你看你,衣服都湿透了。”
看着阿祥汗淋淋的样子,我对他说:“天这么热,不如你也到湖里游一会吧。”阿祥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
看到阿祥这个样子,娴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想故意逗他们一下,便说:“那你们聊吧,我再游一会。”
说罢,我来到湖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娴在岸边看了一会,看不见蓝色的泳衣在水面上浮动了,有点不安起来,喊了我两声,见没有动静,便对阿祥说:“怎么办啊?阿宓不见了。”
阿祥立即脱掉棉布褂子和鞋子,“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我却笑嬉嬉地从水里钻了出来,对阿祥说:“怎么样?水里凉快吧?”
游了一会儿,我和阿祥上了岸,阿祥只得将长裤脱下挂在树梢上晾干,我们三个人便坐在树阴下闲聊起来。
阿祥打开蛇皮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一叠装订好的纸来,对娴说:“那本诗集我抄了一大半了,后面的隐隐约约记得,就补上了,虽然我抄的不能和那本书一样,但我还是想将它送给你。”
娴的眼里流露出欣喜的目光,按过来看了又看,说:“你的记忆力真好啊,基本上没有什么差错。”又递给我,说:“阿宓,你看,是不是?”
我大概地看了看,问阿祥:“你的字怎么写得这样好呢?”
阿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中学的语文老师写得一手的好字,就跟在后面模仿了。”
不知不觉已将近五点半钟了,阿祥说要回学校去。娴从衣兜里掏出五元钱来给阿祥,说:“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坐车啊,天这么热。”
阿祥一个劲儿地推辞着,说自己有钱。娴装着生气的样子,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这么推来推去的,我要生气了。”阿祥这才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
阿祥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我对娴说:“你还挺心疼他的,人家没坐车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娴白了我一眼,说:“总没正经,你没看他来的时候连脚上的布鞋都湿了吗?”说罢,叹了口气,又说:“阿祥上大学真不容易,家里那么穷,一点也指望不上,只能完全靠学校那可怜的十几块钱了。”
我说:“是啊,不过,经过艰苦生活磨练也许更能成功。”
娴说:“真的很想帮帮他,可是,”
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我说:“我知道,我们一起帮他吧。”
娴说:“阿宓,你真的很善良,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我说:“别给我戴高帽子,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和你开玩笑,我想知道你到底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
娴望着茫茫湖水,眼睛里也有些迷茫,说:“说不清楚,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有才,你不知道他写的散文和诗歌有多出色。”
我关切地问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娴的脸上泛起红晕,说:“你胡说什么呀?哪儿和哪儿呀?”
阿祥来了以后,娴依然和过去一样和我通信,见面的次数却比以前多了一些,娴有时对我说,她常常感到孤独,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还是东茵湖。深秋的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又在东茵湖见面了,天气非常地好,一点风都没有,东茵湖看上去就像一面清澈明亮的镜子,映衬着岸边绚烂的秋叶。找了一块草地坐下来以后,我和她开玩笑地说:“原以为你重色轻友呢,没想到阿祥来了以后,你和我见面反而勤了,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进展得怎么样了?”
娴用拳头轻轻地捶了我一下,说:“你说什么呀?什么进展不进展的呀,我现在只是将阿祥当成和你一样的好朋友一样,每半个月通一封信,也就谈谈学习的情况。”
我笑呵呵地说:“阿祥和我的性质不一样,你这丫头不要瞒我了。”见她不说话,我又问:“你们见面吗?”
娴摇摇头说:“没有。”
我问:“为什么?”
娴说:“不知道。”眼神看上去有些忧郁。
我用手臂搂着娴的肩膀,又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说:“你呀,从你的眼神,从你的言谈,我大概也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为什么不向阿祥透露出来呢?有什么心思也好有个人帮你分担,害得我替你瞎操心。”
娴的眼里有些茫然,长叹了一声,说:“说出来又能怎么样?阿祥他又能做什么?那样的话反而会误了他的学业。”
我说:“那你打算将来怎么样?”
娴苦笑着说:“将来?我的将来?你没看我姐姐那个样子吗?我就是跳进这湖里,也不能像我姐姐那样!”
虽然深秋下午的阳光依然和煦,可听了娴的话,我却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冷,身子也颤栗起来。
突然,娴问我:“阿宓,你说这湖水是什么颜色?”她的声音变得非常地平静,平静得就像没有一丝波纹的湖面。
我说:“当然是绿色啊,你看湖水碧绿碧绿的,多清亮啊。”
“不对,我怎么觉得是紫色的呢?”娴肯定地说。
“紫色?你没有色盲吧,明明是绿色,连名字都叫绿茵湖,你这是怎么了。”
娴的面容依然非常平静,说:“不是色盲,我就觉得这湖是紫色的,那是一种紫水晶般透亮的紫。你别奇怪,我从小在这湖边长大,听过许多关于这个湖的传说,紫晴姑娘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紫晴姑娘?”
娴点了点头说:“对,那是古代的一个传说,紫晴姑娘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可她却爱上了一个穷书生,她的父母逼她嫁给知府的公子,紫晴姑娘便投身湖底了。”只见娴的眼睛突然一亮,又说:“阿宓,我看见那水晶般的紫色正朝着湖面扩散开来,真的很美啊,美得让人窒息。”说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这紫色属于我的,从今往后我就叫这湖为紫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