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刚下飞机,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庄莹摇摇头:“老人家意志力很强,还有一口气撑着,但是……”
  “jimmy老师,对不起……”
  她垂下头,从前跟导师接触过不少病人,康复的例子也不少,沉睡不醒的也大有个例,独独这面临死亡的病例,她还是第一次接触。
  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做医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尤其,她的丈夫,每日不归家,也只是让手底下人来拿几套换洗衣服。她小心的极力地维护着他们之间那么脆弱的感情,或者,不能算作感情的感情。她小心翼翼的,好像稍有风吹草动它就飞了。虫
  “yolanda不要在意,我们只是医生。”jimmy了然的微笑,露出白白的牙齿,他弯下腰拍杨初一的肩膀, “lance。”
  “先带她进去看一下,有话以后再说。”
  杨初一微松开手臂,柯尼卡仍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他心中酸涩而满足,捧起她的脸,因为哭泣,眼睛肿了一圈,面色绯红。
  他扶着她站起身,庄莹侧开身让他们进去。柯尼卡只是任杨初一揽着自己,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从头至尾,她没有看安子恩一眼。
  病房里已经撤去了许多仪器,倒显得比平时更为安静,似乎连空间都宽敞了许多。
  柯尼卡轻轻的在病床边跪下,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母亲的。这个季节,地面显得极为冷硬,杨初一看着她跪下,却是没有上前拦住她,只是也跟着,轻轻的跪在一边。
  她有些诧异,模糊着视线看着他。他却不看她,只是一手揽着她的肩,另一手轻轻附在她的手背上。
  他们的手紧紧的贴在一起,轻轻的附在她母亲的手背上。
  “阿姨,我叫杨初一。”
  低沉的嗓音在病房里响起,清晰且坚定。
  柯尼卡被他贴住的手微微轻颤,却是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一颗心在胸口剧烈的跳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地。隐隐觉得他似是要说出什么来,期待而忐忑。各种心情夹杂在一起,像是呼啸而驰的火车,轰隆隆的碾过,最后只留下一串灰色的印记。
  “请您放心将她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
  他的手,或轻或重的捏着她的肩头,她的鼻端一酸,没有吭声,终是偏过头去看他。
  “阿姨,我就当是您默认了。以后我会替您看着她,照顾她。”
  她看着他的侧脸,线条流畅,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坚毅。他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对着他微笑。
  他鲜少微笑,要么故意板着脸,真若是笑,大多时候也是埋在她颈子里闷闷的笑。他的笑容淡淡的,面容看上去仍显得有些疲倦,却也是极好看的。
  看着这样的他,她莫名的心安。
  他陪着她跪在那里,听着她像孩子般,轻声低喃,细数着她幼时的趣事,还有,对她母亲的感情。
  时间这样过着,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累了,膝盖的传来的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电仪长长一声响,荧幕上滑出一条长长的绿线。
  她的心尖儿猛颤,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他轻轻一带,便将她拉入怀里,搓揉着她的肩膀。
  除了庆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颤,幸好这时候,他在。
  这种时候,他也希望自己是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虽说柯尼卡现在真真的算是一个人了,丧礼仍是要举行。也幸而有初一,她也不至觉得自己只是以一已之力承担所有的苦处,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只是,这样大的事,终究是瞒不住。阮香兰参加葬礼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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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柯尼卡着了一身白衣,对着她惨然微笑:“兰姨……”
  阮兰香眼睛有些酸,她最见不得这些事,虽说生死无常,可这人原本该是她的亲家母。
  她拉着柯尼卡的手,伸出手替她捋好头发,柔软的手掌顿在柯尼卡的脸颊上。
  “孩子,苦了你了……”
  这几天太忙碌,柯尼卡已经不去哭了,有初一陪在身边,她也觉得踏实许多。可是阮香兰这样柔声细语,言语间的温暖陡然牵扯到她的某一根神经。微微垂眸,咬紧了唇不吭声。
  阮香兰轻叹一口气,将柯尼卡拉到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柯尼卡眼睛酸涩的厉害,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初一的母亲,是电视里的女强人,可是,拥着她的时候,温暖的像是自己的母亲。
  阮香兰紧捏着柯尼卡的手,一边小声对杨初一交代着。毕竟,这种事情有很多礼节性的东西,在她看来,他们都还年轻,这些事自是不能承担。
  到最后,阮香兰仍是忍不住,轻声数落自己的儿子,若不是他三番五次的拦着,她也不至发生这样的事仍被蒙在鼓里。
  按情按理,她也该在人家生前的时候,过来探望探望。
  她说这话的时候,柯尼卡刚好走到一边去招待一些客人。杨初一双手抄在口袋里,面上说不清的表情,眼神却一瞬不瞬的落在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妈,这话,以后可别当着她面儿说。”
  阮香兰一愣,心中好笑:“你当我跟你们年轻人一样,这点礼数不懂?”
  “妈。”杨初一收回视线,看向她,“这事过了以后,我想结婚了。”
  阮香兰先是有些错愕,继而会心微笑:“知道了。你爸爸跟爷爷知道了,也该是很高兴。”
  “墓地什么的,你都有安排妥当嘛?”阮香兰问着,眼神四处扫了扫,“亲友也不多,这孩子,该是一个人孤苦惯了的。”
  杨初一沉吟着:“等火化后,兴许会跟他父亲葬在一处。”
  “她也没什么亲人了……”
  她也只有他了。
  阮香兰轻轻叹气,脸上满是爱怜。她平日里在妇联做事,也总是会碰到些活的不如意的人。
  因为亲友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亲友,很多事情相对简单,沈秀玲火化的时间安排的很快。
  遗体火化的时候,杨初一紧紧揽着柯尼卡肩膀,身后是阮香兰、安子恩、庄莹、唐筱米,还有几个沈秀玲生前的医生、护士。
  铁床推进去,火苗瞬间吞噬一切,迅速得近乎残忍。
  柯尼卡本能的闭上眼睛,不愿再看。杨初一便轻轻将她的脑袋,摁到自己心口。他们站的地方离铁床有着好几米的距离,中间还有冰冷的铁栏杆。她的母亲,从此去了另一个世界。
  曾经活生生的人,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遗体火化后,众人逐渐散去。庄莹扯了好几次安子恩的衣角,他却仍是不为所动。
  办丧事的这些日子,柯尼卡与杨初一分明表现出不言而喻的亲昵和默契,柯尼卡对安子恩虽不如在医院那般抵触,却也是平平静静。
  可是安子恩呢?
  庄莹咬着唇,他一直默默的守在柯尼卡的身边,尽管,柯尼卡一直是在杨初一的怀里。
  她知晓此刻柯尼卡需要关心,父母皆亡,这种伤痛不是一日两日能痊愈的。可如果,安子恩,他既是对柯尼卡有那样深厚的感情,牢靠的无坚不摧,当初又为何要放弃这段感情?为何要娶她?
  既然柯尼卡那般重要,他无法释怀,又何苦搭上她?他既是选择了为家族、仕途牺牲掉感情,又何苦这样给她难堪?
  这种时候,她不知道该不该责怪自己当初的无知,若不是她对他抱有幻想、憧憬,她也许可以跟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谈一场恋爱,也许没有心动的感觉,也许没有那样多的刻苦铭心、患得患失,却是过着平静的,幸福的生活。
  她会像千万个女人一样,被丈夫爱着,日子过的细水长流。
  她会微笑着跟自己的丈夫去买菜,去购物,为一点钱讨价还价,为一些琐事吵的面红耳赤,或者,他们还会有一个孩子……
  如果当初是这样,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林罗是最后一个赶到的人,众人均很惊讶,没有想过,她会出现在这里。
  最惊讶的莫过于阮香兰,只知道柯尼卡没有什么亲友了,却不知,怎么会跟这个林院长还有关系。尤其,她风尘仆仆的,显然是特地赶来。两个市的距离并不近……
  阮香兰心中早有疑问,这个安子恩一直待在这里,丧礼全程,他那神情,倒像是自己亲人故去一般。
  只是,她的修养断了她八卦的念头。
  林罗看见阮香兰,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一时间怔在那里。视线在杨初一与柯尼卡之间,来回扫着。
  阮香兰注意到自己儿子有些不对劲,他虽说有些时候脾性大,礼貌却从是不失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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