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些宫女见夕玥过去,都纷纷弯腰行礼,见我是张生面孔,免不了议论纷纷。夕玥拉着我手说:“大家别猜了,这位是礼部侍郎苏尔佳大人府上的小姐,来给娘娘抄佛经的。”
  她不介绍还好,这一说,立马炸开了锅,有几个胆大,上前望着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么被皇上封为女诸葛的蕙宁格格。”
  “对啊。长得真好看,又聪明。”
  “听说你两岁就能读诗书,是不是真的?”
  “皇上说你的字写得最好,丹青也画得不错,好格格,能教教奴才吗?”
  ……
  我正愁着不知如何应对时,夕玥挡在我身前道:“好啦。先摘了花回去交差。要不然主子教训下来,仔细自己的皮。”
  那些宫女这才散开了,不时望着我偷笑,几个活泼的围过来教我如何摘花,花骨儿不会散开。这种精细活我本来就不精通,三两下扯了好大一根枝桠,惹得她们一顿哄笑。
  两岁能读书?
  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丹青画?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辉煌的历史,还只当自己毛笔字写得好而已呢。
  不行,回去得好好问问翠珠。难道,我真是个天才吗?呃,不是,是这个苏尔佳-蕙宁是个天才少女,只单单不精通女红而已。
  她们采摘梅花,我无所事事,就近找了个低矮的树枝,三两下爬上去坐着,晃着腿,一脸无聊。夕玥看我这样,忍不住笑了,大声说:“姑娘,娘娘一直夸您歌儿唱得好,要不,给咱唱支曲子听听。”
  我也爽快,反正也闲着无聊,再说了我这个麦霸还是拿得出手的,我瞧了瞧四周,高高兴兴的唱道:“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好多事物全被缩小了,心里不想放的,就去了,算了,让太阳把脸庞给晒得红彤彤,想要吹着口哨在树上唱歌,要像开往远方的马车,可以那么轻快的穿过山洞,大树上还很空,你要不要陪我……”
  这首歌本来就欢快易唱,我击掌为拍,唱了两遍,有的宫女已经能渐渐跟上,唱着唱着,只觉得原本整齐的声音怪怪的,全朝一边倒去。
  我从树上往周边看去,眼见着一抹明黄色,心里暗道不好,哧溜溜从树上爬了下来,垂手走到夕玥的旁边,跪了下来说:“苏尔佳-蕙宁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康熙说话,却看见一旁的夕玥抖得像筛子似的,看来惨了,都怪我一时贪玩,忘了如今身在何处。我直了直身子,视线落在康熙的鞋面上,轻声说:“皇上,是奴才贪玩,让一众姐姐们陪着的,请皇上恕罪。”
  老康还是不说话,我心想,毁了,毁了,我命休矣。
  突然听见头顶一声冷哼,道:“苏尔佳-蕙宁,抬起头来。”
  我哪里敢看他,视线东躲西藏的,却见四爷跟在皇上身边,紧抿着嘴唇,不动声色。
  老康又喝道:“苏尔佳-蕙宁!”
  我一低头道:“奴才在!”
  “抬头!”
  “哦。”本能的,我哦了一声,慢慢的抬起头来,见康熙视线唰唰的射过来,连忙又耷拉着脑袋。
  死了,死了。
  又是沉默得让人发憷的安静。
  康熙却慢悠悠的说:“不是光着脚丫吗?这鞋子穿在脚上不舒服?”
  康熙刚说完,他身边伺候的公公却突然噗嗤笑出声,紧接着几声奴才该死后,康熙终于说道:“这丫头,自小就跟鞋子有仇。编的歌儿都脱不了鞋子。也甭穿了,脱了鞋子跟朕过来。”说完就走了。
  我呆跪在地上,没明白他的话。
  四阿哥弯下身子,望着我笑说:“还不快把鞋子脱了,难道还要皇阿玛等你。”
  我心里无限惆怅,是脱还是不脱呢。这可是大冬天的,再说,御花园里永和宫还有好一段距离,古代又不是水泥路泊油路,可全是石子铺成的,我不穿鞋子一路走回去,这双脚岂不是报废了吗?再说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当众脱鞋算是怎么回事嘛。
  正在犹豫,那头传来康熙微怒的声音:“还不快点!”
  保命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索性脱了鞋子,他又没让我脱袜子的,还好早上找了双比较厚的穿着。可踩在地上又冷又疼,走几步哆嗦一下,每哆嗦一下就骂那老儿一句,每骂一句再偷看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索性在脑袋里骂个痛快。
  就这么走到永和宫门口,我只觉得那高高的宫门无比的可亲可爱,两只脚一半是麻一半是疼,没了知觉。我双手抱着鞋子,一抬头见康熙停在宫门前,又冷哼的一声,大踏步的走了。我直到这时,才觉得浑身的力气刚才一路走一路丢,全没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四阿哥弯着腰,低声问:“还能走吗?”
  我却回道:“我的脑袋是不是还在自己脖子上?”
  他笑道:“在,稳得很,没人要砍你的脑袋。”
  “真的?”
  他指了指我的脚说:“还能走吗?”
  保住脑袋就好,我高高兴兴从地上爬起来,提着鞋子,一直朝自己的园子跑去,见德妃娘娘迎了过来,欢天喜地的上前道:“娘娘,我脑袋还在,没有被砍掉。”
  德妃望着我,又气又好笑,让宫女扶我回去歇着了。 .    .    . .
  .
  第十一回
  . 第十一回. 虽然我的双脚惨遭折腾,但总算是牺牲我一人,保全了那些个宫女。尽管本来祸端也是我闯的,皇上也没怎么责罚我。只两日才下床行走。当日午膳后,四阿哥来院子看我,说是送药的。他未免也太勤快了些,一日见三回?是想怎样吗?
  他将药瓶放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在长椅上坐定。难道想长谈?
  我可没兴趣。跟他谈心?我又不是活够了!我连着打了几个哈气,装作极困的样子。他的视线从我的脚上移到窗外,又从窗外落回到我脚上,我都奇怪了,难道窗外有什么能治好我脚底的疼痛吗?
  “四爷……”
  “嗯。”
  嗯什么嗯!就只会嗯、嗯、嗯、嗯……
  “奴才……”
  难道非要我说那么明白,您大爷的可以走了,奴才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吗?
  他却突然语气急转的说:“蕙宁,从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我一惊,难道他知道他现在面前的这个苏尔佳-蕙宁不是真的苏尔佳-蕙宁,而是另有人冒名顶替的?还是他看出了什么端倪,想要杀我灭口?
  “那十三爷的事,你记得多少?”
  十三爷,十三爷跟我有什么事?按照历史的脉络,老十三如今应该被囚禁在养蜂夹道,不是吗?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我阿玛没说,大哥也没说,连一向大嘴巴的翠珠也没提过。我跟十三爷有私情?怎么可能,四七年一废太子,我那时才几岁,那么点大的娃娃,私情个毛毛啊。
  “十三爷还好吗?”我忐忑不安,呼吸急促,小心翼翼的问。问急了又怕露出马脚,问缓了又怕招人疑心,难啊……
  四爷一仰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也许是苦笑吧,他道:“忘记了也好。忘记了也好。”
  我脚好一点时,已经没有经文可以打发时间,只能往德妃屋子里跑得勤快些,最好她是烦我了,打发我回去。我可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的。
  那日的事情已经被夕玥重复了几百遍,可德妃偏要听我说起如何被皇上罚赤脚行走的事。我说一遍她就笑话一遍,搂着我的肩膀说:“傻丫头,这已经是最轻的责罚了。难不成你愿意挨个二十大板?皇上可心疼你了。来了好几回,没瞧见你又走了。”
  我道:“那不就不罚好了。地那么凉的。”
  德妃说:“宁丫头,皇上就是皇上。他的话我们只能听着顺着,不能讨价还价,知道吗?你这毛病到现在都改不了。小时候什么事情都跟皇上算计好。”
  我索然无趣,敢情这个苏尔佳-蕙宁小时候捅下的篓子还不止一桩啊。
  我跑得太勤快了,总是会撞到康熙的。
  那日,德妃起了早些,身子有些不舒服,宫女们个个安分守己,只怕出了纰漏。整个永和宫里静悄悄的。我坐在德妃娘娘的脚边,一边轻轻的帮她捶腿,一边不着痕迹的轻呼吸,再轻吐气,自个儿跟自个儿玩。
  德妃睁开眼,笑眯眯的望着我。她总是这种喜笑颜开的神情盯着我瞧,好像我就是本极其逗乐的笑话。每每让她这么瞧着,我也会不由自主,脸上堆满了笑容。
  德妃说:“你要是闷得慌,自个去院子里玩。别在我这里窝着了。十四爷估摸着也该下朝,你去瞧瞧他吧。”
  我连连摇头说:“不用,不用。宁儿要在这里陪您。”我才不要去见十四爷,想那日一早,看见我和四爷站在避风亭里,恨不得生生吞了我。再说,我一不是你十四府上的,我只是你小姨子,二来,我同你亲哥哥说话,又没踩着你尾巴的。我气得一路上都没理他,现在他每日来请安,瞧着我一扭头,爱搭补搭的理的,我犯不着拿自个儿的热脸贴他冷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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