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可以两者都试试看，”凌澈没有笑意地答，“那样的话，我们将会共同拥有更多时间。”自己换完拖鞋，看见蒙萱还在皱着眉揉脚踠，很自然地就蹲下去帮她解开高跟鞋的扣环，脱了一只，又脱第二只时突然想起来，站直身体，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这所房子蒙萱一次都没有来过，完全陌生，见凌澈丢下她不管了，只能自己赶紧换好鞋子，微跛着脚跟在後面。可走在前面的凌澈忽然停下来，“这别墅很久没有住，客房没叫人收拾过，今晚你先睡沙发。”
“嗯，”蒙萱不知道凌澈何时变得如此[纯真]了，不过既然是他要求，她当然乐得遵从，“有睡衣吗？”
“……没有。”
“你的也不能借我穿吗？”
“明天再给你买，今晚先就这样吧。”
“……哦。”闷闷地应一声，“浴室在哪？”
凌澈有点儿犹豫，没有说话。
“不会还是要就这样吧？”
凌澈迟疑了一下，才低低“嗯”了一声，转过头，再也不肯看她一眼，自己先上楼了。
蒙萱啼笑皆非：到底是谁强迫了谁？
没关系，就一个月。
沙发很宽很软，躺上去感觉其实也不错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蒙萱也不知道自己是累了还是真困了，才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梦境很奇怪：自己仿佛栖在云彩上，可是，云上居然还另有天空，落雨潇潇。雨滴落在脸庞上，有的微烫，有的沁凉。
醒来时，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张大床上，单褥柔软得不像话，往上看，帷帘华美如欧洲宫廷，连床柱都是精美的洛可可风格。
这算怎麽回事？凌澈抱她过来的？那他人呢？
推开薄被坐起身进，蒙萱再度被垫褥的柔软吓一跳──她没多少重吧？怎麽会连起个身，床褥都会陷成这个样子？
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蒙萱叫了一声。
进来的是个菲佣，端了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缀满蕾丝蝴蝶结的裙装。
凌澈想干嘛？
演话剧？
《美女与野兽》？
“凌澈──嗯，凌先生呢？”
菲佣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後拉上门退出去了。
蒙萱低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繁复的鹅黄荷叶边公主娃娃式睡衣，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向床上倒去，层层的软褥居然连点儿声音都没有──凌澈到底想做什麽？昨晚还吝啬小气到让她睡沙发，不借睡衣不让洗澡，今天一早居然一切完全反过来，待她如公主。
这样一惊一乍的，心脏会有点儿承受不来呢!
拍拍脸颊，蒙萱忽然想起一件事，趴在床边撩起床单床罩，开始数下面垫的床褥：一层，两层，三层……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整整四十层。
原来是豌豆公主。
（睡着了，偶竟然再一次趴在桌子上睡了这麽久……）
原来爱情那麽伤 chapter 8
“你把豌豆放在哪儿了？”洗漱完毕，被菲佣带到一楼花园，才看到凌澈端端正正地在早餐桌边看着报纸，蒙萱实在忍不住好奇。
“我以为你会全部掀起来看看，”凌澈扬了下眉，向她伸手，蒙萱将左手交给他，在他身旁的餐椅上坐下，诚实地回答：“我掀了第四十层和第二十层，没找到。”
凌澈被她的迟钝弄得有点儿啼笑皆非，手微微用力，将她拉起来，抱坐到自己腿上，“昨天睡得好吗？”
“当然不好，”蒙萱夸张地摇头，“床上不知道有什麽东西一直硌着我，好可怕，硌得我浑身青紫。”
“真可怜，”凌澈轻笑，“知道它在哪儿吗？”
蒙萱还想摇头，已经被凌澈吻住。
清晨的空气自然是清朗。
可他们的唇齿间全是浓得化不开的微带酒味的甜香。
一个长吻下来，蒙萱不知道自己是醉的还是甜得，气力全无，软软地偎靠在凌澈胸前。“其他的呢？交出来。”
凌澈敲敲餐桌边沿。
一桌的巧克力：xo酒瓶形巧克力，做得和实物一般大小；两个巧克力酒杯，里面盛着稠蜜似的液体；巧克力面包，巧克力碗豆（刚才他喂给她的应该就是这一种了），提拉米苏、黑森林蛋糕……连餐叉和餐刀柄都是巧克力色，上面的刀刃和叉尖──薄成半透明，冰糖做的；餐盘，白巧克力做的。
呃──
“这一出，是巧克力工厂？”
“喜欢吗？”凌澈的眼睛几乎能柔出水来。
如果是十年前，她会很喜欢──咦？不会吧？
豌豆公主、巧克力工厂、灰姑娘……蒙萱有点儿心虚地低头看看自己脚上小巧的半透明鲨皮高跟鞋──他真的是按她十年前的喜好来准备下这一切的吗？
他不是不吃甜食的吗？眼睛再向桌面转转，蒙萱忽然觉得已经很饱──连她都已经这样，凌澈……
蒙萱本来想拿叉子，可是看看那颜色，还是直接用手拈起一小块提拉米苏，喂到凌澈唇边。
凌澈含笑咬下一口，咀嚼，然後咽下。
再一口……
完全吃下。
蒙萱的眼眶发热，喉咙发紧，别过头深呼吸一下，再也不敢看凌澈。
难怪。
难怪他不肯让她直接睡进其实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难怪他不肯让她自己洗完澡穿上他早已为她备下的睡衣。
她的言行，让他怎麽去拿为她十年前的梦而刻意准备良久的一切来面对十年後已经变了心的人？
“不喜欢，是吗？”凌澈的声音很轻，被初冬的风吹得微带颤音。
太美太好的东西，怎麽可以这麽多？
五年前，他不是说了？
会腻。
“假装喜欢，好不好？不会太久，就三个月，好不好？”
蒙萱抬起头，“你说过如果让你满意──”就一个月……
可她的话在对正他面孔时说不出来。
和凌澈在一起的时间，整整五年，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决裂，他的绝情，她都有经历；可她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从他的脸上，依稀，看见自己五年前的哀凄。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五年的分离，他等她等了四年半，她的口味却早已变掉──他从自我强迫到终於习惯的一切，在她面前，竟然已成笑柄。
原来爱情那麽伤 chapter 9
整个早餐过程都在沈默中进行，凌澈看出蒙萱对满桌甜食全无胃口，摇铃叫来菲佣全盘撤下，重新上了清淡的中式粥菜。自己却吃得索然无味，甚是无聊──原来，甜食吃多了，真的会上瘾。
五年的习惯，早午晚三餐不离的东西，突然放弃，真的很难继续。
五年的温柔，突然转作全盘冷漠，她又是怎麽熬过来的？
蒙萱看着凌澈舀进碗中的西米酒酿，感觉呼吸有点儿困难──这算什麽？心理折磨吗？
以前他被她陷害，咖啡里加了双份的糖和奶，呷一口，眉毛都会揪起来，瞪她半天之後才伸手在她全无忏悔之意的面孔上拧一下：“替我喝完。”然後浅笑悠然地看她端着咖啡满眼泫然──一个怕甜，一个怕苦；现在，全部颠倒过来了吗？
心绪缭乱地胡乱吃了些东西，才发现凌澈似乎也是心不在焉，草草了事。
难怪别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是不是前人早就知道了破镜重圆注定会有尴尬？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好好陪你。今天你自己先随便逛逛，熟悉一下。”凌澈递给她一串钥匙。一大串上缀着三小串。
“有没有禁忌房间？”蒙萱笑。
“有，”凌澈也笑，答得很顺口，“三楼右端最末一间。钥匙是白金缀蓝色猫眼石的那一把。”
“呃──”蒙萱低头看看，果真有那麽一把，在一众金色钥匙之间，白金的色泽分外耀眼，“啊？”还真有啊……她只是随口问问，可他──她相信他真有当蓝胡子的特质，可他──真的是吗？
“如果好奇，可以去看看──”凌澈的声音低柔而诱惑，眨一下眼，将吻印上她纤细的指尖。
“我……”蒙萱欲哭无泪。好奇心强一向是她致命的弱点，他怎麽可以这样？思考挣扎好一会儿，终於狠狠心把那钥匙给解下来，“既然是禁忌，我想我还是不要看好了。”不得善终的蓝胡子的妻子们……
“不好奇？”
她好奇死了。
蒙萱摇摇头，接触到凌澈含笑的眼光，又赶紧点头不迭。
她真当他是蓝胡子。凌澈好气又好笑，索性打横抱起她，“我们一起去看。”
“不，不用了!”蒙萱拍打他的手，“放我下来，你今天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