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陌生的医院病房里。而守在我身边，竟然是一脸严肃的卜雨。
“卜雨~发生了什么？”我心急的一下子坐起身，却头晕的又往后倒。我的记忆停留在车上昏过去的一刻，我担心卜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现在她就守在我的身边，我是否可以希望一切都还好。
“我是卜炎，不是卜雨。”及时伸手抱住我的人，慢慢开了口。
“卜炎？”我疑惑的打量眼前人，没错，不是卜雨，而是卜炎。
“你怎么会在这里？卜雨呢？她是和我在一起的。还有~还有~”我说不出胡锦这两个字，下意识的躲避。卜炎应该在法国，等着我们回去，而不是出现在这里。难道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面，我已经回到法国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通知我你们要回来的消息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所以，我立刻动身赶来了。可我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卜炎顺势坐到了床上，让我靠在她的怀里。
“来迟了一步？”我低声重复，心脏那里揪着一般的疼痛起来。恐惧开始慢慢蔓延，我忽然害怕卜炎继续往下说。
“是的，我很抱歉，我没能阻止卜雨做傻事。”卜炎的声音低沉，响在耳边。
我低着头，看不到她说这话时的表情，也害怕去看她此刻的表情。
卜雨做了傻事？在车上，她对我说了什么？她说，一切都会解决的，她希望能摆脱过去。摆脱什么？我的过去？或者只是一个名字。我有点明白，却又抵触那个答案。卜雨~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问吗？还是你已经明白了？”卜炎在我耳边，低声问我。
“我不知道。”我小声呢喃，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说不知道。
“事实很残酷，可是你总要知道的。莫夜~卜雨她，死了。”卜炎的话，就像是丧钟一般，在我耳边不断回响。一下一下，敲的我心碎成一片片。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卜炎，也是在问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开始发抖。卜雨你，为什么会死？
“她和胡锦出了车祸，车子翻出了隔离带，卜雨她当场就不行了，而胡锦是重伤，目前还在抢救中。你则是昏迷在附近的路边，被人发现，报警送了医院。”
卜炎陈述着，一字一字，都像是利剑刺向我的早已破碎的心脏，疼的我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以为是交通意外，可后来我在卜雨的行李里面发现了一封信，是写给我的。我才知道，那是她的选择。她让我转告你，关于燕子她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她。”卜炎说到后面，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呆呆的听着，脑子突然空白起来。卜炎说了什么？我听不懂，我也不要懂。
接下里的日子，我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让所有人担心。卜炎当着我的面问医生，这样的状况是好还是坏。医生说我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才会这样。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漠然的看着窗外。我无法接受现实，我选择了逃避，把自己包进自己的壳里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选择性的让记忆停留在某个时刻，我不要记起，我不要。
“卜雨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回法国。”卜炎坐在床边，给我削苹果吃。
“卜雨？她有什么事情？”我茫然的看向卜炎。
卜炎削苹果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不动。
“你不记得了？”卜炎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些许的试探。
“记得什么？我和她说好回法国的，那天出了酒店，就打车去机场，然后~然后~”我的头开始疼，我抗拒着去回忆。
“然后你们遇到了胡锦，再然后~”卜炎冷酷的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闭嘴！”我捂住耳朵尖叫，我不想知道。求你了，不要提醒我，不要让我想起来。为什么不可以就这样让我忘记？假装一切都还好。
“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你总要去面对的。莫夜~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你假装失忆，就可以真的被抹去的。”卜炎冷冷的拆穿我。
“卜雨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可我还是低估了她。为了你，她做了最疯狂的事情，也是最傻的事情。活着，就还可以继续爱你啊！为什么选择玉石俱焚？她是真的傻，是不是？”卜炎不让我躲在壳里面，她敲碎了我的保护壳，生生的把我拽出来。
“你好残忍！”我愤恨，我把怒火转到了卜炎的身上。
“残忍？把卜雨做的事情抹杀掉的你，不是更残忍！她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能好好活着！她替你做出了决定，那就请你为了她，努力的让自己好起来。”卜炎的手紧握着削了一半的苹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是不对的。她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替我做决定，用她的生命来换取我的新生？我不要！我要她回来！什么复仇？我不要了，我放弃了。把卜雨还给我，还给我！”我的泪夺眶而出，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我的自私，我的愤怒，我的爱和恨，把卜雨逼上了绝路。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一再的犯错，一再的失去身边重要的人。
眼睛瞄到卜炎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我的脑子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还要活着？总是害人害己的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一把拿起那把水果刀，我果断的割了手腕。温热的血流淌下来，心里却莫名的变得轻松。不想再背负那些沉重的记忆，懦弱也好，逃避也好，我想结束了。
卜炎愣了愣，因为怒气而微眯起眼，反手一个大大的耳光，打的我歪倒在病床上。
“你就这样对我吗？”卜炎压低了声音，问的咬牙切齿。
“如果你要死，好，我成全你。但是你死之后，我也会死。你想清楚了？想清楚的话，那就再捅自己一刀。记住割腕死不了人的，要扎就往心口扎。”卜炎握住我拿着刀的手，移到我的胸口上。
“不~不可以。”我摇头，握着刀的手慢慢无力。
“你为了卜雨而自责，我明白。可为什么你不为我想想？失去了卜雨，你还要我失去你吗？你欠了卜雨一条命，你也欠了我一条命。你还欠了我们两姐妹的情，你就这样不管了吗？莫夜~你知道吗？你一直都很自私，也很残忍。”卜炎取过我手里的刀，远远的扔到门口。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捂住脸，我无法正视卜炎。
“如果你觉得自己错了，那就赎罪吧！在我的身边，用你一生的时间来赎罪。”卜炎按了铃，很快就有护士进来。
看到我手腕上的伤，护士立刻出去叫医生。卜炎站到窗前，背对着我看着外面，沉默不语。我任凭医生和护处理我的伤口，心头的火焰渐渐熄灭，最后一片死灰。赎罪？是了，我亏欠的，必须要偿还。我还剩下什么？一个躯壳？卜炎想要，那就都拿去吧！
住院期间，我从未问起胡锦的情况，卜炎也不提起。直到我出院那天，秋来见我。
“胡锦还在昏迷，就算醒过来，她的腿也废了，这辈子只能坐轮椅了。”秋靠着门，并不走近我。
“该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我低着头，小声问。
“好人？莫夜~你的双重标准真是厉害！卜雨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她也算是好人？”秋冷笑着问我。
“是我的错，是我把卜雨变成那样的。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抬头，直视秋的眼睛。
“那么胡锦呢？她为你做的，你怎么都看不见？”秋的情绪开始激动。
“我看见了，看的太清楚。所以才会怨恨，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胡锦才是罪魁祸首，没有她，又怎会有现在的我？但是我不会再报复了，我累了。残废吗？那么骄傲的她，应该会生不如死吧？很好，那就慢慢的让她品尝这种痛苦吧！”我不会再报复，为了卜炎，为了这唯一一个在我身边的人。我知道，如果我坚持，卜炎也许也会走上卜雨的旧路。我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卜炎好好的。
“怨恨？怨恨什么？怨恨胡锦爱上你吗？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都是疯子，一群疯子！”秋怒极反笑。
“听着，滚回你的法国去，永远不要再回来。”秋笑够了，冰冷起神色，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城市，这些记忆，我已决定永远的埋葬。
回到法国，生活还在继续。卜炎处理着卜雨的身后事，葬礼办得很低调。我没有去参加，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对痛失爱女的夫妇，我没脸站在那里。卜炎对外宣称卜雨是遭逢交通意外，隐瞒了事实的真相。我搬离了那座充满回忆的小镇，搬到了另一个小镇生活。卜炎默许了我的选择，她对我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
小镇的生活很简单，我开始和邻居的老太太学习种花草。到后来，我学会了做小盆景，吸引了附近的花店老板来收购。慢慢的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正常，至少看起来很正常。只有我知道，午夜梦回，我都会被噩梦惊醒。一次次的梦到翻倒的汽车，血肉模糊的人影。
卜炎每个周末都会来住上两天，我给她做她爱吃的菜，傍晚沿着小路散步，一起看影碟，一起去书店淘书。卜雨是个禁忌，我们谁都不敢触碰。卜炎来的时候住客房，每晚她都会亲亲我的额头，道一声晚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