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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还能养得熟呢!”
  “够了!”他撕声。
  “我有完没完?没完!”我冷笑不止:“你这么看不起我,何苦与我做夫妻?难道不掉价吗?委屈你了,你自己也觉得委屈吧?”
  他的目光接近凶狠:“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吗?”
  “有这么说妻子的吗?”
  他顿住,嘴唇动了动,无声。
  “对了,我不是你妻子,我是侍妾。”我苦笑:“这么久没人提,我都忘了,不好意思。”
  他看着我,半晌,艰难地:“对不起……”
  “你想听我说没关系吗?”我凝视他,这张脸对我来说,已完全陌生。
  “你还想怎样,难道让我下跪?”他咬牙,握紧拳头。
  我当然不会奢望,也清楚他是我丈夫,从前那么多不愉快,都过到现在,如今因这一句话,实在不该死揪不放,毕竟我爱我的孩子,爱这个家,失去这个家,我都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温暖的日子。我的丈夫很混蛋,他看不起我,不过我也看不起他,二者相抵,也算平衡。我不会离开这个家,更不会结束这段婚姻,脱离现状,不会过的比现在好,也许还会为衣食发愁,这何必,错的又不是我。
  找台阶,为自己:“你没事跑到我身后做什么?”
  他似乎看到我踢给他的台阶,眼睛一亮,吞吐一番:“找……你。”
  “找我很丢脸吗?”我别过身:“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
  他挑起一边眉:“哦,我追出来,你再冲我甩脸子,我不臊啊?”
  “就宁愿贼似的?”我牵了牵嘴角。
  他被这个笑容鼓励,继续厚颜无耻:“我认错,你看你也原谅了,以后就忘了吧?啊?”
  “看你表现。”
  “老婆嘴真利,我都没话说了。”他傻笑,碰了碰我的手,见我不反对,整个儿握住。
  我余怒未消,唯一的排遣之法就是言语虐待:“自己做贼心虚,还怪别人有理有据?我是最仁慈的,宁愿自己气苦,都不骂人。”
  他忽然侧目,用看怪兽的眼光笼罩我。
  “难道不是吗?”我偏过头想了想:“我什么时候牙尖嘴利过?都是自己生闷气的时候居多。”
  “没有没有!”他恐慌地望向远处,惊魂未定:“绝对没有!”
  “哼。”
  “也不怪孩子了吧?”他试探地问。
  “他又没向我道歉。”我不怪再再,再再怎么对我,我多伤心,爱也不会减少一分。
  “这小子不道歉,我扒他一层皮。”他好脾气地道:“其实不全怪他,小孩嘛,还不是听大人的,大人用一分智慧,就能征服他们,他们才多大,又没分辨是非之能,是不是?长大了,他一定要后悔的,现在傻是傻了点,你也别生气,气坏了岂不让他今后越发后悔?大家难受,何苦何必。”
  我白他一眼:“我的智力没问题。”
  “当然。”他明显在无原则退让。
  折腾半晌,睡意全无,我看着安朝的哈欠不为所动,继续信步:“说到底,你还是嫌我傻,不然东山再起这么大的事,连声也不透一下。”
  “谁说我要东山再起?”他似笑非笑。
  “好吧。”我住口,以免被气死。
  起风了,他脱下披风问我披上。
  “简辽一如既往支持你吗?”我拉紧披风,依然挡不住寒意。
  他迟疑一下,点头。
  “我也觉得他不会害你,谁也不会抢劫乞丐,你已无惹眼之物。他做不成皇帝,做个千岁也不错。听说这几年,他很受人排挤。”
  “太平年月,非皇族血脉,做皇帝不易,若是乱世,群雄并起,可就没我什么事了。”他自嘲:“沾到我的边儿的人,都没好日子过,好在我还有一口气,他们的本钱,尚有一丝希望追回。”
  我叹息,凝视这张天天念叨再世为人,随遇而安的脸孔,人一张嘴,真是怎么说都行,把别人当傻瓜也行,甚至把自己也骗结实了更行。
  “别怕。”他拍拍我,这个动作一般用于哄儿子。
  野心不死,我的话,他不会听,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这样的日子,以后会不会有呢?”
  “你喜欢现在的日子?”他诧异。
  “你们都在身边,不用千里之外,遥遥相念。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将来死在哪,也不用费心思索。”我轻声:“你觉得这样不好,你不满足,你恨,你要过从前的生活,比从前更好。你要报仇,他们害你,你害他们,冤冤相报,这不怕,只要赢。”
  “不对?如果有对错,世道也不会成这样。只有实力是公平的。”他苦笑:“你知道我每天想的什么,午夜梦回,又想的什么?我的心还是不够狠,比我狠的人,六年前赢了我,风水轮流转,我相信风水轮流转,也该让我赢了!”
  “小心。”我不想和他争,按住他胸口:“你要小心。”
  “等着吧,我们会有好日子的。”他壮志凌云,坚定地道。
  怕什么来什么,我日夜祈祷,京城一片繁荣稳定,别让安朝这阴谋者有可趁之机,没想到皇帝病危的消息还是被他用各种手段获悉了。
  其实早在几天前他就掌握了可靠消息,只是懒于告诉我,说什么我知道了也没用,还得白费口舌,他忙死了,头疼,让我带好儿子,别给他添乱。
  我问:“确定这次不是故计重演?”
  “谁会玩两次呢。”安朝兴奋中透着深深的伤感:“他真的不行了。”
  我还想说话,却被他一通乱轰,撵出书房。真无辜。
  辰儿的生日由我一手操办,安朝没空,所以吃席时也没来,辰儿仿佛习惯了父亲的缺席,事实上这位父亲,在他心里也是缺席的吧?只有我知道安朝不是不爱孩子,只是从未表达出他的爱,对男人来说,爱这个东西,是绝不能让人看见的,仿佛杯子里的酒,洒出来,是种失礼的行为,又像女人的身子,被人看到,总不是好事。
  辰儿毫无波澜地坐着,无喜亦无嗔,这些年,他已渐渐变成一块磨过的玉,没有棱角,却冰冷坚硬。
  “今天爹有事,我和再再给你过这个生日。”我端起酒杯:“辰儿,生辰快乐。”
  他淡淡地:“多谢母亲。”与我碰杯,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除了当着安朝,他对我基本不作称呼,这声母亲,叫得我心情大好:“转眼六年,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母亲真高兴,来,再敬你一杯。”
  辰儿看我一眼,淡笑着举杯。
  “我也要敬哥哥。”再再拿着酒杯,先去碰了碰哥哥的杯子,然后一鼓脑地喝干。
  我吓一跳:“哪有这么喝的?待会儿要醉的。早知道不给你杯子了,难不难受?”
  再再梗了梗小小的脖子:“痛快!”
  我掩嘴笑,对辰儿道:“都是和他爹学的。”
  “妈妈,要吃这个。”再再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甜羹上,我舀了一碗给他,这小子没吃几口,又指着糖醋排骨:“要这个要这个!”
  我夹了一筷子给他:“老实点,你看哥哥,多懂事。昨天不是会用筷子了吗,自己夹。”再再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两根长长的细棍上,周围终于获得短暂的宁静。
  “辰儿。”我默然一会儿:“说到底,是我们误了你,已经成年,却连出这个王府也是不能,更别说建功立业了。”
  “母亲何出此言?”他放下酒杯,道:“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诧异:“你这样想?”
  辰儿微笑,眼中却无笑意:“不知父亲如何想?”
  “呃……”我沉吟:“你父亲自然是不敢多想,他常说得过且过,你也不是不知道。”
  “母亲就不怀疑吗?”辰儿把玩手中白瓷杯,他喜骑射,晒得颇黑,越发显得杯子白得耀眼。
  我笑了笑:“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敬母亲一杯。”他为我斟满酒。
  这是第三杯了,通常我喝完三杯就会有些头晕,暗想不能再贪杯,六年前,在安朝跟前烂醉出丑,不管丑成什么样都没事儿,在晚辈面前可要保持良好形象啊。
  “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辰儿看着我。
  我笑道:“何出此言?”
  他端详我:“面有凄色。”
  “小孩子懂什么。”我随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饮完才发现忘了三杯不过。
  “咚”一声,再再倒在桌上,打着小呼噜。
  “看他下次学不学爹。”我让丫鬟把再再抱走。
  “你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辰儿淡淡地:“父亲总把随遇而安挂嘴边,可据我看,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他。”
  我忙看向四周,低声:“不要乱说。”
  “父亲即使不动,将来,我也会动。”他仰脖,一杯酒喝干。
  我惊道:“辰儿!”
  “喝多了。”他的漫不经心很像安朝,大事化无的功夫也是像极。
  我放下心,其实哪能放心,悬在半空而已:“你们太不容易满足,要了这个,看着那个,那个到手,又不知道看向什么了。一辈子就握着到手的东西看来看去。”
  辰儿的神情已是标准的成年人,成年人的无奈与沧桑:“不做这个,又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不摇还好,整个头忽然像没有重心,球一般滚来滚去的:“这酒太陈,头晕得很。”
  “天色已晚,母亲歇息吧。”
  “不。”我按了按额头,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辰儿,你十六了。”
  “我是十六。”辰儿显然对这句废话不明所以。
  我一笑:“有没有特别想过的日子?”
  他沉默一会儿,侧过头,缓缓道:“我想的,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看你求什么。”我神秘一笑:“我说的这个,就是可以实现的,而且很容易,只要你点一下头。”
  他转过身,注视我。
  第一次做媒,我还沉浸在成全人的喜悦中:“成个家,不是很容易吗?苏徊的女儿,今年一十五岁,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人又娴雅安静,我特意拿你们的八字算了算,真是天生一对,再合适不过了!”
  他骤然脸红,面有怒色:“你……你说的什么!?”
  “实实在在的好事呀!”我酒气上涌,当下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别害羞,男子汉大丈夫,当婚则婚嘛。怎么样?你觉得好,我就和你父亲说,他也为你的事操心,老催着我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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