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兰只觉背上一凉,刚刚她还奇怪他怎么回去自首,她心底竟然有一丝怀疑,他莫不是因不愿连累了她而去自首的?看来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晓得洛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也不敢相信他是这么狠辣残忍的一个人,真不知道自己这次救下他是对还是错,心中只盼着自己这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
然事与愿违,初兰的猜测似乎偏偏得到了证实,一个月后传来消息,在刑部押解充军犯人赴边途中,发生了暴乱,虽最终被差役们平息,无一人逃跑,但仍有一名人犯于暴乱中身亡外。而这名不知被谁刺死的人犯正是原京兆尹陆成。
衙役被杀案最终也没得了任何线索,刑部自然是得了一番申斥,不过那三个人因参与了陆成枉法一案而早被扯了差事,刑部也顺水推舟地这案子划成了一桩普通的人命悬案,否则衙役当街被杀却查不出个头绪,刑部绝对得有人为此丢了乌纱。
初兰为此事一心担心满月,不想自己在这禁足期间却也不能安稳。在她还有一个月才能解禁出府之时,皇帝突然从云山行宫下了圣旨,提前解了她的禁足,并命她速往云山见驾。
初兰心中有些不安,是什么事儿能让母皇提前解了她的禁足?若是平日,她倒也能从林景皓那里知道些朝务。只是母皇避暑期间,已停了早朝,各方奏折直接承往云山行宫。故而,除了与母皇一同前往云山的几位内阁辅臣可知原由外,其余朝臣只也能知道自己平日所管之事而已。
初兰想着,即便林景皓不能得知全部,但至少也能有些眉目可参。可圣旨下得急,令她接旨之后立刻动身,而林景皓此时正在吏部,她也是得不着去问他。只得匆匆换了行装,备了马与传旨官匆忙上路。
云山位于京西,快马赶路,半日便到。初兰上午接了圣旨,不敢怠慢,顶着八月里火辣辣的日头快马加鞭,终于在申时前入了山。
她才进山,便有女官前来迎她,她原想立刻前去见驾。那女官却道:“启禀公主,皇上说公主来得匆忙,定是没吃午饭,又顶了烈日酷暑,必是劳顿。皇上口谕,请公主先吃些东西,好生休息,旁的事儿倒先不着急。”
初兰有些奇怪,那圣旨明明下得紧急,怎么到了这儿反倒不着急了。不过既然母皇有此吩咐,她也不好多问,只得遵旨。
初兰在女官的安排下略作休整,直到天色渐暗,才有女官过来传话,皇上那边摆了膳,宣公主过去用膳。
“母皇可也宣了别人?”初兰小心问道。
女官答:“回公主,只您一人。德王爷及几位大人自在别处用膳。”
初兰点点头,由着女官在前带路。
第二十八章
“儿臣参见母皇。”初兰叩首。
“起来吧。”皇帝坐在榻上,将手中的书随手放到一边,语气和缓。
初兰恭敬地垂首而立。
皇帝起身,走向一旁的桌子,那上面已摆了膳,抬手示意初兰过来,只道:“坐吧,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只咱们母女。”
“谢母皇。”虽然皇帝言语温和,但初兰也不敢怠慢,毕竟自己还是带过之人。
皇帝示意初兰用膳,却也不说什么。初兰心中打鼓,母皇急匆匆召她前来,这会儿却也不说什么事儿,连她被禁足这事也没有提及,她满心疑惑,自然也不敢问,也只陪着作出吃饭的样子。
“可去见了你父王了吗?”半晌,皇帝忽然开口道。
初兰道:“回母皇的话,儿臣奉旨前来,心中只惦记着母皇或有要事吩咐,故而未曾去给父王请安。”
皇帝点点头,道:“国事自然是重要,但百善孝为先,你父王随我来了这一个多月,虽然嘴上不说,但朕知道,他也定是惦记你。一会儿吃完了饭去给他请个安吧,你们父女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是。”初兰道。她明白,母皇绝对不会是因父王思女心切才火急火燎地把她找来。
皇帝吃了几口菜,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道:“朕罚你这几个月的禁足,你心中可有什么委屈吗?”
初兰闻此,忙停了筷,直道:“儿臣不敢。儿臣处事莽撞,办事不周,母皇只责儿臣禁足思过已是对儿臣最大的宽待了。这数月,儿臣在府中静心读书,确觉颇有收获。”
皇帝点点头道:“你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便好。你们姐妹几个,脾气秉性各不相同。这其中又数你脾气柔顺,待人宽善。朕深感欣慰。”
“儿臣不及两个姐姐强干,只盼着在其他方面莫也给妹妹们做了坏榜样。”
皇帝道:“宽以待人是好事,但做事切莫优柔寡断,这一点,你倒要多向你两个姐姐学习。你如今也十七了,又已大婚,往后可也要独当一面才行。”
“是,母皇教诲,儿臣谨记。儿臣定当尽心尽力,为母皇分忧。”
皇帝点点头道:“眼下便正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与天启的战事你知道了吧。”
初兰道:“是。因与天启一战事关重大,故儿臣虽在府中思过,却也是日日牵挂。”
皇帝道:“你对此战有何看法?”
初兰有些为难,她不善骑射,不懂兵法,怎么母皇问起她来了?只得回道:“禀母皇,儿臣不懂战事,但大皇姐精通兵法,素来战无不胜,况我大颜国力强盛,兵精粮足,儿臣以为,此战定能大败天启。”
皇帝笑着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有一点,我大颜兵精,但……未必粮足。”
见初兰似是不解,皇帝道:“去年云阳旱灾,伯蜀水患,赈灾粮拨了不少,国库粮仓已露空虚,如今与天启一战,非经月不可得胜,这前线粮草确是大患。”
初兰以前少理朝事,虽知云阳、伯蜀的灾情,却也不知竟有这般严重。眼见母皇愁眉紧皱,不禁对自己以往的惰行羞愧自责。此时见母皇和自己谈起此事,料想这次召自己前来,必与筹粮有关,便道:“儿臣不才,原为母皇分忧。”
皇帝道:“朕这次召你来正是有意让你负责筹粮一事,原是打算让你二姐去的,她毕竟执掌户部,筹粮倒也得力,只是她这两日染病,卧床不起,就是有心怕也无能为力。”
初兰有些惊诧,她病了?卧床不起?怎么没听林景皓提起过,想来他是怕提了二姐的名字惹她不自在吧。若是从前,得知此事,初兰还会生出些关怀之情,只是现在却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反而到觉得她这病来得怎么这么巧,怕不是装病躲差吧。
皇帝道,“朕有意向商泽一带的富贾巨商筹粮。这些人平日低收高售,遇到灾荒之年更是大发横财。年初,我国与天启开始和谈,这群巨商们就看准了时机,屯了数十万石的粮食,只等着一开战,便向朝廷高价售米。往年国库盈余,仓满库丰,朕对他们也是手软。只今年,一来国库确实空虚,二来,朕也不打算再纵容他们了。”
初兰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便道:“母皇的意思,是想让儿臣去商泽,动员这些富贾巨商们捐粮?”
皇帝点头道:“正是此意。”
初兰这心一下凉了半截儿,她可算明白昭辰为什么病得这么凑巧了。那商泽富贾们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以往朝廷灾年筹粮,少给一个铜子儿他们都不撒口,更甭说让他们捐粮了。
见初兰面露难色,皇帝道:“朕知你亲历政务的日子也不长,有些事或是还难上手。只这筹粮之人必是当朝公主,不如此不足以言其重,不足以表朝廷之决心。”
母皇的话话倒也不错,此事确实非要公主亲往才行。仔细想来,大姐出征,二姐卧床,五妹、六妹年龄尚小,唯有一个赦月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只有她了吗?难怪母皇会不顾她尚在禁足期间将她宣来。
“此次,便当是给你个机会历练历练吧。”皇帝叹道,说完一顿,脸色略显凝重,厉声道:“只是,虽是历练,但此事关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初兰忙起身,跪拜在地,高声道:“儿臣领旨。”
从皇帝处离开,初兰去给德郡王请安。德郡王已经知道皇帝派初兰去商泽筹粮之事,直问初兰可想到好什么对策没有。
初兰只说已有些想法。她还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这会儿如堕深渊?这差事别说是她,她估摸着就是母皇亲自去了,办得成办不成还两说呢。母皇将此事交给她可也太高看她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要害她,私下里和母皇推荐她去办差。
德郡王怎会不了解初兰的心思,也只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拿了一封信交给初兰,让初兰顺路带去奉郡赵府。
德郡王姓赵,这奉郡赵府便是其本家,也就是初兰的外祖母家。奉郡毗邻商泽,从京城前往商泽必定要经过奉郡。
德郡王吩咐初兰万万先去赵府,见了她的两位姑姑,她们二人一为官,一经商,有些人脉,到底是自家人,定能多帮衬她些。
次日清晨,初兰拜别了皇帝和德郡王,离开云山,回了公主府。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入夜,郜兰公主府,云霄阁。
初兰一边宽衣,一边向林景皓抱怨道:“你说,我是不是今年犯太岁,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儿就不提了,如今好端端地又摊上这么个差事。”
林景皓笑道:“公主何必这么说呢。这事并非儿戏,皇上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派公主前去,定是认为公主能够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