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墨云静静地等了许久,见初兰始终未有开口之意,方继续说下去:“我回天启那几年发生了很多事。天启与大颜一战,天启惨败,随后又生了内乱,先皇驾崩,新皇继位。暗卫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效力于新皇,另一派则忠心于旧主。我父亲属于后者,一心想助宁婵公主复国。然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新皇登基之后疯狂的铲除异己,我父亲做了三十年的暗卫,最后却是在那场动荡中被昔日的暗卫同伴暗杀了。”
  初兰听了心口一拧,虽然她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但从不同人的口中听闻了他的故事,总觉得此人的一生笼了一层令人唏嘘的悲□彩。
  墨云道:“我父亲死前托嘱我三件事。第一是把他的骨灰带到大颜,与我母亲合葬。第二是让我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助宁婵公主复国,以报先皇之恩。第三便是叮咛我他日切莫骨肉相残,他说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兄弟二人能一起去他和我母亲的坟上看望他们,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墨云原本平静的语气中多了一份难掩的痛苦与心酸。初兰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她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太过于苍白,只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墨云反过来握住初兰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表示自己没事,继续道:“父亲死后,我有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干什么。我曾想过要来大颜,想知道自己失去记忆的那几年到底是怎样的。不过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凌天用了全新的身份在你身边多年了,我犹豫了好久还是放弃了。浑浑噩噩过了半年多,我还是决定完成我父亲的心愿,入了天启暗卫。”
  “跟着顾倾婵?”初兰终于开了口,“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大颜了……”
  “是,不过在那之前我就认识她。”墨云道,“我父亲是永安皇帝的亲信,我有的是机会认识我们这位未来的皇帝。而且……”墨云顿了一下,露了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而且我发现,在我认识宁婵公主之前,已经有人替我认识她了。”
  初兰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惊道,“凌天?”
  墨云道:“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我父亲手上逃走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留在天启的日子绝对不短,他可能是假意顺从,甚至‘安心’顶替秦恪的身份而让我父亲放松了对他的看管与防备,否则他也没机会认识天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甚至成为朋友。”
  初兰眉头一颦,立时想起了顾倾婵那块玉佩。只是……当真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墨云看穿了初兰的心思,浅笑道:“他们有怎样的过往我却无法告诉你了,只知道我才回天启之时,有好长一段时间里被宁婵公主当做了她认识的那个‘秦恪’。当然,后来这个误会还是解开了。我俩的容貌再相似,性格还是有差的。对亲近的人来说,分辨一个人不在容貌,甚至不在性格言谈,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甚至一种感觉。就好像你能清楚地分辨我和凌天一样。”
  初兰想了想,酸溜溜地道:“你是在告诉我……凌天对顾倾婵来说……是‘亲近’的人?”
  墨云笑了,回道:“我可没这么说,被你一说,我怎么倒似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了。”
  初兰道:“那你说是什么?不是‘亲近’之人是什么!”
  墨云无奈道:“到底是什么,你不是应该回去问他的吗?”
  “你放心,我肯定问!”初兰有些生气地回道。
  墨云笑着摇头,又道:“他俩的事先放一边,你还想听我继续说下去吗?”
  初兰面露赧色,连忙点头道:“当然!于是你就成了暗卫,一直在天启做顾倾婵的内应?”
  墨云想了想,道:“简单地说,大概就是这样。”
  初兰蹙眉道:“那这么说,你这回我身边也全是顾倾婵的指使安排了?”
  墨云道:“一半一半吧,一方面是她是有这个意思,有这个需要,另一方面却是我自己想来。”
  “为什么?”
  “因为你。”
  “我?”
  “是。”墨云淡淡地道,“他们都说我和你相爱过,我想来看看我曾经深爱过并且深爱过我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兰心口一涩,怔怔地望着墨云说不出话来。
  墨云道:“宁婵和凌天都曾跟我说过这事,我一直觉得奇怪,甚至并不十分相信。我清楚地记得我是被派去你身边做眼线的,不可能,也不应该爱上你,甚至为了你违背我的父亲,背叛我的国家,冒险与你私奔而令自己险些命丧黄泉。”
  墨云说得轻松,然每一个字落在初兰心中都跟砸了一个坑似地,震得她心口直颤。
  “那你现在信了吗?”初兰目中含泪,颤巍巍地问道。
  墨云望着初兰,笑得苦涩:“我若不信,今日就不会来这儿了。”
  汹涌地情感冲毁了堤坝,一直积郁在胸的委屈与不甘霎时倾泻出来,初兰咬着嘴唇忍了一会儿,终还是克制不住地捂着脸嘤嘤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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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兰低泣了许久,墨云想要给她些安慰,却又不知该做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能让她更加伤心难受。
  初兰慢慢止住了哭声,垂着头抽拭去泪水,冷静了情绪开口道:“你知道我今日会来?”
  墨云道:“不能算知道,倒是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果真如此。”
  “那……凌天的苦肉计,你也想到了?”
  “也只是有过怀疑而已。”
  “既然都怀疑了,那为什么还要冒险过来暴露了同伴和人质藏身之处?”
  墨云浅笑一声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呢?倘若我怀疑错了,不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兄弟毒发身亡了。纵是我怀疑对了也还是要来。凌天这次是破釜沉舟了,若不达到目的即便他自己有解药也不会用,他何尝料想不到我可能识破他的算计,他这是拿命跟我搏呢……”
  初兰轻叹道:“看来,只有我是个傻子,被他给骗了。”
  “别怪他。”墨云道,“他也是为了你,一方面想要阻止事态发展,另一方面又不想在你面前拆穿我,甚至怕你无法接受我的身份而自愿认做那个‘奸细’,他也挺难的……”
  初兰一叹,无奈地道:“难道他是‘奸细’我就不伤心难受了?亏得他一心为我,可我这次为他却真是心伤得不轻。”
  墨云笑道:“这帐你回去慢慢找他算吧,好好收拾收拾他,不用给我面子。”
  初兰看了墨云一眼下意识地错开目光,只觉如今三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尴尬得很。
  墨云理解初兰的心情,转了话题道:“说了这么半天,不问我来大颜做什么吗?”
  初兰收拾了心情,道:“告诉我没关系吗?”
  墨云耸了耸肩道:“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说你照样能从凌天哪儿知道的清清楚楚,由我自己告诉你,我心里还能好受些……况且,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了些情况,只是暂时穿不起来而已。”
  初兰点头道:“我想关键是在谷乔捐的那三十万石粮食上。谷乔捐粮是天启……啊,不,该说是顾倾婵的授意。她是怕此役母皇一鼓作气收了天启,她反而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如此让那些有问题的粮食运到前线,削弱大颜之势头,如此双方势均力敌,她方能坐收渔利?”
  墨云随口道:“这些就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可该考虑过问的了。”
  初兰觉得墨云言不由衷,却也理解他的身份立场,未再深说,只道:“我查了谷乔,他不是天启人,也少与天启联系,如何会甘心为顾倾婵冒这么大的风险?”
  墨云道:“你既是查了她,就该知道她曾有个天启的偏房。”
  初兰想了想道,“难道她那个偏房是天启故意派到她身边去的?”
  墨云道:“也不是蓄意筹谋,只是凑巧她看上的那个男子的家人在暗卫当差,暗卫便由此顺水推舟拉拢他。她当年也是色令智昏,为天启做了几件事,虽非什么可动摇国家根本的大事,但到底也算是个叛国的奸细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那偏房没两年竟是得病死了,没人在谷乔身边监视,暗卫那边也不敢让她去做什么紧要的事,一来二去就断了联系。时过经年,如今正需要她这么个人物开展计划,这才再与这谷乔接触上,只拿她当年的事要挟她,她也只得就范。”
  “不止如此,你们还抓了她的家人做人质威胁她。”初兰道。
  “这是后来的事。”墨云道,“凌天逼得太紧,谷乔那边撑不住了,无奈只好挟持了她的家人做筹码。”
  “整件事凌天知道多少?”初兰道,“当初你们又怎么会同时出现的?”
  “这可就话长了。” 墨云整理了下思路,讲道,“数月之前,我人还在天启,一日上峰让我去见个人,我跟去一看竟是身负重伤的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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