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啊，是啊，真是不幸啊！”关老连连点头称是，眼光扫到慕容旭的身后。“那是？”
“那是我姐的女儿，慕容萱。”慕容旭转身看着慕容萱回答。
“真可怜，这孩子往后怎么办？”关老感叹。
“我们慕容家不会放着她不管的，请关老放心。”慕容旭说道。
“对，对，毕竟是慕容的后代，不能不管。”关老依旧不停点头，“关林，帮我去上柱香。”他侧过脸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
“是，爷爷。”年轻人上前来，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十分标准地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
抬起身，关林走到慕容萱的面前，“节哀。”
“谢谢。”慕容萱回礼答道，年轻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来，她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大约二十二三岁上下，黑衣黑裤黑鞋，一生的黑。大概是因为要来祭拜母亲才这样穿的，慕容萱心下暗忖。
这次的见面很快被慕容萱抛到脑后，因为后面有更大的狂风暴雨在向她袭来，一浪高过一浪，将她的人生彻底翻覆。
第3章 第三章
03
慕容萱又回到钱老太太身边，这次不是暂住，而是长住。慕容苓下葬那天，钱老太太也去了。葬礼结束后，一群人来到慕容苓的家。外公外婆和小姨姨夫坐在一边，慕容萱和钱老太太坐在一边。
“好了，丧事也办完了，我们来商量商量这孩子将来该怎么办？”慕容龙沉着声音说道。
“那当然是和你们一起生活，她可姓慕容。”钱老太太赶紧说道。
“钱妈妈，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慕容旭插进话来。
“有什么不对？我儿子是入赘到你们家的，这孩子也跟着你们姓慕容，哪里不对了？”钱老太太回答道。
“她是姓慕容不错，可也是你儿子的种。现在你儿子没了，她正好可以认祖归宗回去陪陪你。”慕容旭说的貌似合情合理。
“你让我一个老太婆怎么养她？你们也太狠了，看她是个女孩就不想要。我苦命的儿啊！我说了这家不是什么好人啊！你一走连女儿都要被赶出门，天理何在啊……”钱老太太拍着身下的沙发，声泪俱下。
“亲家，我们没有不想要她，只是我一见到她就想到我女儿，不能看，不能看。”外婆用手遮住眼睛，哭诉。
“那我呢？你女儿杀了我儿子，狠心的！砍了那么多刀，他死不瞑目啊！我也不想看到她！”
“要不是吴岱山在外面搞七捻三的，我姐会那样吗？都是吴岱山逼的！”慕容旭嚷嚷起来。
听到这里，慕容萱已经很明白，没人愿意要她，没爹没娘的孩子就像皮球，被这群人踢过来踢过去。可事已至此，除了听天由命，她想不出任何办法。谁让她还未成年，没有立锥之力。
“别吵了，要不听听孩子自己的意见，她愿意和谁就和谁。”姨夫在一旁出了个主意，然后对慕容萱问道，“萱萱，你说，你想跟谁？”
我谁也不要，慕容萱默默在心里回答。母亲为什么不连她一起砍了，父亲死了，母亲自杀，他们都解脱了，独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都是自私鬼。
“萱萱，说话啊！你说要留在这里，我那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住不惯的。”钱老太太见孙女呆若木鸡的没反应，急了，捅着慕容萱的腰催促。
“够了！都逼着孩子干嘛！这样，我提个方案，你看看合不合适。”慕容龙终于又发话了。“孩子你带走，我们每个月汇一千块过去。”
“一千？你们打发要饭花子啊！她以后上大学怎么办？工作怎么办？结婚了又怎么办？这些都要花钱的。”钱老太太叫了起来。
“那你要多少？”慕容旭问道。
“这个数。”钱老太太张开一个手掌，眼睛又打量着这套房子，“还有这套房子。”
“你真是狮子大开口，不瞒您说，这房子谁都没份，这是公司的资产，不属于我姐，更不属于吴岱山。”慕容旭尖酸地说道。
钱老太太脸色一变，没想到儿子入赘十几年，临了连个半毛钱都没捞着，这姓慕容的也太会算计了。
“这样吧，每月这个数。”慕容龙伸出三个指头对钱老太太说道，“不错了，我公司的白领也就这个收入。”
钱老太太叹了口气，咬咬牙，“好！口说无凭，给我立个字据。”
“这没问题，我都准备好了。”姨夫从身边的包里抽出一张纸，又拿出一支笔在上面的空挡处填了数字，然后递给钱老太太，“您看看，这样写合适吗？”
钱老太太接过纸，看见上面的数字，又将纸塞到慕容萱面前，“你自己看看，奶奶怕看不明白。”
慕容萱没有接过那张纸，只是目光在上面扫了一眼，那是一纸协议，更确切地说那是她的*****契，从此以后她与这个家再无关系。
钱老太太把协议叠得方方正正，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口袋，对孙女说道，“去，把东西收收，和奶奶回家。”
慕容萱默默点头，她的命运在大人们的讨价还价中确定，做任何抗争都是徒劳。收拾了一些必备衣物、学习用品，慕容萱拖着行李箱跟着钱老太太走出家门。
那瞬间，慕容萱回过头去，对这个家做最后的告别。“别看了，看有什么用。”钱老太太拽拽她，慕容萱很听话，转身跟着她朝大路走去。
路上，钱老太太嘀咕，“萱萱，你别怨我，我争来争去都是为了你。我是老了，可没傻，怎么会看不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要你。所以我才要争，你明白吗？”
慕容萱盲目地点头，“明白，奶奶。”
钱老太太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孙女，摇着头感慨，“你到底是吓傻了，还是没有心？一滴眼泪都没有，真不愧是姓慕容的。”
慕容萱不是没有心，她有眼泪，躺在冰凉的床上，裹着硬邦邦的棉被，她一夜一夜的哭。
那个冬天很冷，是慕容萱记忆里最冷的冬天。那个冬天她失去父母，被慕容家踢回吴家。她住进那个又破又旧的小房子，钱老太太指着一道门对她说，“你就住那间，过去是你爸的房间，现在归你。”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一个书桌，连衣服都没地方放。慕容萱将箱子塞到床下，坐在床沿看着墙壁，房子旧了，墙壁都发黄。没有取暖设备，阴气森森，冷极了。
那个冬天很难熬，没了原先优越舒适的条件，慕容萱从天堂掉到地狱。晚上不再是软绵绵的鸭绒被，而是硬邦邦的棉被，一个晚上过来，仍然是手脚冰凉。
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你肯低下头，甚至可以趴伏在地上，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这是生活教会慕容萱华丽丽的真理。第二个冬天，她再没觉得冷。她只需一床棉被便能过冬，大夏天汗水淋淋照样睡得着，冬天在刺骨的水中淘米洗菜，娇生惯养的千金*****变成普通人家的女孩。
每个月固定的一天，她要到姨夫的事务所那里拿钱，在清单上签字。姨夫虚假的笑容，搪塞的关心，都让她不堪忍受。可她没有办法，钱老太太那几个养老金不足以养活她。
几年一晃而过，慕容萱顺利考上大学，成为金融系的一名大学生。钱老太太带着她来到吴岱山的墓前，老人家又开始絮叨起来，“小山，你要保佑你女儿顺利，好好的活着，我倒要看看慕容那家子有什么好下场！”
慕容萱好笑，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倒时值得高兴的是，再过几年，等她毕业就不用再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虽然协议上写着还会给她一笔嫁妆，可她从没打算要那笔钱，只要一毕业她就会找工作，凭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慕容萱长得像死去的父亲，尖瘦的下巴，黛眉大眼，经过风霜淬炼后更显气质非凡。她是金融系的*****，追求者无数，可她从不动心。母亲那天的话就像魔咒跟着她，“不要相信男人，永远不要相信男人，你只能相信自己。牢牢记住，一辈子不要忘。”
何止不相信男人，慕容萱不相信任何人，有时也不相信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钱老太太还能让她放在心上。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难听的话是说了不少，刚开始慕容萱听了有些难受，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明白奶奶是有口无心的人。
大三那年，慕容萱还是交了个男朋友。不是出自喜欢，只是苍蝇般的追求者让她烦不胜烦。所以她随便抓了个男生来充数，而那个男生其貌不扬，让众人跌破眼镜。
说是谈恋爱，不过就是一周吃个几次饭，两三天通次电话，话也不多，一分钟解决战斗。
即将毕业的时候，男生提出分手，慕容萱眉头都没皱一下点头同意了。原因很简单，那个男生提出要到她家里坐坐，慕容萱爽快地答应。结果是，那个男生进了她家就傻眼了。原来高不可攀的冰山美人出自这样的环境，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无父无母，还带着一个老太太。想想今后的生活，再想想他听到的传闻，再美有什么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还是早些说清楚比较好。话说回头，外人都说他好福气，抱着金融系的大美人那叫一个乐。其实除了牵牵小手，吻过几次，他们一直在二垒徘徊。想到自己连个毛都没摸上，男友更是觉得憋屈，分手的决心越发坚决。
慕容萱也乐得轻松，即将毕业，她也再不需要这个挡箭牌，好聚好散，皆大欢喜。
几天后，她收到美达集团的面试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