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脑海中浮现的字句,快速牵引出一幕幕的景象。
  刀光、血影……竟交织出令人胆颤心惊的画面。他宛如旁观者般,看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插入自己的身体;那一瞬间,他连一点痛也感觉不到,只觉得体内流出的鲜红血液好热,但它却远不及她流出的泪水来得滚烫。
  别哭……他努力的想挤出抹笑容来告诉她,他不会有事。无奈,口干唇燥,无法作声,就连呻吟也只能回荡在自己口中,此时,剧痛再度爬升,刺痛着他的身体
  不!不行!不可以!他绝不能再让痛楚来驾驭自己的神智,为了她,为了不再让她伤心哭泣,不能让痛楚再次夺走好不容易才有知觉的自己。
  不、不能,他不能妥协!
  他使出全力撑开那宛如千万斤重的唇瓣。
  我……我一定得开口!
  玉琉璃轻啜了口半温的汤药含于嘴中,缓缓叠上路世尘略显干涩、苍白的唇瓣上,将药汁渡到他口中。
  然而,眼见昔日为彼此带来无限欢愉的唇瓣,如今不带生气的任由刚入口的药汁由嘴角边溢出,此情此景,怎不教她心如刀割!举起衣袖,轻轻拭去那褐色液体。
  顿时,脆弱泪水渐渐涌上眼眶,慢慢集结成如珍珠般大的水滴,沿着脸庞滑落,继而滴落于棉被上,渗透、再渗透……
  三天!整整三天的时光已流逝,为何不见他有清醒的迹象呢?那卫公子不也一再保证他已在恢复之中吗?那为何至今还……还……难不成……难不成说他……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玉琉璃再也抑制不住地趴在路世尘身上放声大哭。
  “你不能丢下我,你说过绝不会再丢下小璃的啊!世尘哥哥……世尘哥哥……”
  或许是她的悲伤直达天庭,感动了老天爷。一阵由低吟形成的呢喃断断续续地由路世尘口中发出。
  “……璃……璃儿……”
  这声模糊的轻唤让玉琉璃快速的抬起那埋于被褥上的泪颜来,语带哽咽的急应道:
  “世尘哥哥!”
  “璃……为……什么……”
  为什么?!
  这问句让玉琉璃身子顿时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他……会是在问她为什么狠心的一刀刺向他吗?
  “……别……哭!为……什么哭呢?璃……儿,我……没事,别……哭,好……好吗?”
  原……原来他……他……他是担心她!纵使身受重伤,神智不清,他仍在关心她。这几滴眼泪与他所受的苦相较起来,又算什么呢?而他却……
  不!
  事情不该就此了结,导致这事发生的主谋者不能让他就此逍遥在外,这老天不惩罚他,她也饶不了他,他得为他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一定!
  玉琉璃俯身,将唇深深印在路世尘那苍白干涩的唇瓣上,斩钉截铁道:“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世尘哥哥。”
  第九章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追上去,不消片刻可能会不支倒地,想达到目的地,太难了。”卫情天就事论事道。
  “你这是想劝我打消念头?”路世尘一脸苍白,一看便知重伤未愈。
  “我的直觉告诉我……”卫情天稍做停顿,直盯着他半晌有余后,坦白道:“……劝得动的机会如尘沙般渺小。”
  对于恩人由衷的关心,路世尘只能充满歉意的一叹,道:“并非我不知好歹。而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去取回。尤其是当明白未来的人生已不能缺少她存在的。”
  “你的出发点没错,但你可认真想过,自己可能会在半路便耗尽了全力。到时,别说取回你的东西,就连是否有命到达都是个未知数。”卫情天以客观的立场来剖析这一切。
  “倘若命里注定我得命丧途中,那我路世尘也无话可说。”他的话中尽是难以撼动的钢铁般决心。
  这种连命也可以不要的坚决,使卫情天想到另一个人,一个可说在这世上唯一能让自己以性命来相护的人。
  “哈!你不仅仅是外貌像他,就连这倔强的的性子也可说是与他如出一辙。这若不是我亲眼看见你身上有着一道他所没有的胎记,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不是他。”
  回想当初遇上性命垂危的路世尘时,至今仍让卫情天心有余悸。毕竟,若真是他受伤的话,那很可能会引来一场想不到的暴动也说不定。
  小则内忧,大则外患啊!
  这……“他”……还好吧?在那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的立场是否还能称得上安全呢?
  唉!难不成还真应了那句:“身在江湖,心存魏阙。”时势的变动,教人直叹无奈啊,卫情夫暗忖道。
  “既然你认识个与我性子相仿的‘他’,定知我们决定的事,便不容更改的。”
  瞧这神情与语气,如同当初“他”执意要他退出诡谲,归于平凡时的情景。
  卫情天苦笑道:“你用不着与他像到这种程度吧?”
  “抱歉,我……”路世尘压根就没想过要让他难做的。“我……”
  “也罢!也罢!”看着那张稀世的“容颜”,一股挫败顿时而生。卫情天打断他的话,认命道:“谁叫我一向拒绝不了‘他’呢?”
  他的谅解让路世尘当下松了口气,道:“多谢!”
  “多谢!”
  “不用。反正我也想试试那匹所谓的千里骏马,看看它是否有‘他’所形容那般的脚程迅速。”
  乍闻此言,路世尘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要卫情天看着这张脸累死在半途,他可做不到,所以,两权相害取其轻的情况之下……耸肩轻松道:“不就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喽,反正……我闲也是闲着。”
  “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居然会这么做!”这若不是亲耳所闻,欧阳飞虹死也不相信程翠竟与大哥狼狈为奸,她忿忿难抑地怒叱道。
  “你不也讨厌她吗?既如此,我这么做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高兴?!”欧阳飞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向视为知心好友的人竟这般……陌生。“这会儿你是不是又要说你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呢?”
  “你明知道我是为了谁,何必出言讥讽呢?”程翠不带丝毫悔意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很简单,我只想过好日子而已,在我周围的每个人不都过着愉快舒适的生活吗?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老是鄙视所拥有的一切。你知道我有多恨你这样吗?你知道我多辛苦才得到目前的生活吗?你没有资格来责备我?”
  “就为了让自己过好日子,而不惜去陷害他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哼!好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多久了?你们的关系究竟多久了?”她的好友竟与兄长做出苟且之事。
  “在我告诉你,有远方亲戚愿意资付我一切生活开支时便已开始。”
  两年!整整两年!她竟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察觉,多可笑啊!
  “不用多言,你那远方亲戚正是我亲生大哥喽!看来我的行踪之所以会完全掌握在他手上,并非无道理可寻的。”
  “我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你真傻!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进欧阳家门吗?不可能的,以我大哥那门户分际甚清的个性,你只会有伤心断肠的一天啊!”
  “不!爷说过,只要我听话,做的好,他会一辈子疼惜我的。”程翠仍一径沉溺在自己所编织的梦幻中。
  爷!这称谓不也将彼此身份分得再清楚不过了吗?
  “人无知不要紧,最怕的是将无知当成自信,那才真叫可怜。朋友一场,我不希望你有这般下场。”转身踏出门槛,又道:“好自为之了,小翠。”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随着手中不断挥舞而下的马鞭,云放天脑海也重复不停地自问着这个问题!
  这要不是欧阳姑娘的通知,如今他恐怕还在漫无目标地,找寻徒留斑斑血迹而不见人影的两人。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欧阳公子会做出这等下流的害人勾当,令他担心生死末卜的路兄弟与落入虎口的玉琉璃,就教他无法坐视不理啊!
  不!不行的!
  这事关她一生的幸福啊!
  辗转思绪顿时激励起云放天的决心,他双脚夹紧马腹,左手挥动着手中长鞭。日以继夜,马不停蹄的奔跑在官道上。与山林小径上,不论面对再大的风雨、飞沙、艳阳,仍丝毫阻止不了他快速前进的念头。
  他得快,毫无选择的得在第一时间内找人来阻止这事的发生。
  在一切未成遗憾之前……
  眼前距离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的透支,而渐渐缩短。云放天更是咬紧牙关的卖力奔驰。
  终于……
  久违的洛阳已至,马儿的步伐顺利踏进属于玉家的树林里。
  就在巍巍大门缓缓开启的那一刹那,在他已清楚看见眼前正站着欲见之人时,云放天也体力不支地从马背上跌落……
  朦胧中,他隐约的瞄到一个身形魁武的男子矫健的突窜而来,强壮的臂膀稳稳将他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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