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北大门口下车后,我一路拦着看起来像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听地方,一路用极其敬畏和崇拜的心情瞻仰着这所百年名校,然后又一路摸索着找到了目的地——教导处。
  ☆、第 29 章
  站在教导处的门口,我略显紧张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平抑复杂而激动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好象不是为何绍群打群架之事而来的“冒牌家长”,而是变成了一个被老师叫来训诫的学生,这种奇怪的心情实在让我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定力实在太差,在这方面的层次确实还有待提高。
  轻敲了几声门,里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耳熟,想必打电话给我的人,就是里面的这位老师。我应门而入,视线一扫,将并不算太大的办公室尽收眼底。这间屋子里里充满了午后西斜阳光洒进来的橘黄色光芒,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显得有些温暖。
  几位人到中年的老师坐在里面低着头办公,见我走进来,几位灵魂工程师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看我,上下打量一番后,又神色如常的低下头去,继续他们手头的工作,淡定的姿态让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到底是书香里浸淫了这么多年的人啊,这种超然的镇定实在值得我学习。
  一位头发花白、微微发胖却看起来面目和善的老先生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原来他就是与我电话联系的那位老师。我连忙恭敬的伸出手去,与他同样是一番客套的自我介绍。一来二去的几句话,我们就将话题引入了正题——何绍群打群架的前因后果。
  我坐在办公室里,身体微微前倾,以一种非常配合校方处理事件的认真姿态,听着那位自称姓聂的老师详述了一遍何绍群打群架事件的经过,从头说到尾,我刚听完,这时有几位牵涉打群架学生的家长们也都先后急匆匆的赶到了。
  一时间,人满为患,每个被临时招来的家长都不明真相,为孩子打架的事情而显得格外焦急,一个个的都扎堆围住了那位聂老师追问,情绪异常激动,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品学兼优的孩子会干出打群架这样的事情来,又吵又嚷的,让这间并不大的办公室里顿时热闹的象菜市场,喧声震天。
  见这么多位家长的情绪太过激动,对解决问题无济于事,而且在这里公然的大吵大闹,被来往的学生与客人们看到了,对学校的形象也有影响。于是,教导处的几位老师一商量,又请示了领导,最后决定转移“阵地”,将我们这些被请来的家长全都引到了一间会议室里。
  我恐怕是这些家长中间最年轻的一个,因此,在这些年长的家长们喧闹不停的时候,我保持了沉默,安静的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些望子成龙到有些溺爱的家长们,心中不免为他们的小题大做而觉得好笑。
  其实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听完之后,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两个荷尔蒙过剩的热血男孩,早上起来为几句话不和而斗起了嘴,血气方刚又过于冲动,互相问候了几句对方的家人。于是,两个人气愤之余动起了拳头,另外两个室友想上前拉架,可哪里知道混乱之中,四个人最后倒打成了一团。直到被隔壁寝室的同学发现,报告了老师,这才被稍后赶来的老师一个个的拉开,送到了教导处处理。
  男人的天性,大多都有着逞凶斗狠的好斗因子和好胜心,不然,全世界的那么多场乱七八糟的战争又是怎么打起来的呢?所以,男孩子们打个架,斗个狠,只要不过分,在可控的范围里不出什么大问题,在我看来,完全是可以容忍并且允许的。
  再说了,人们不总是常说,男人之间的感情,打一场架之后反而会越亲密么?那这些在一个寝室里的男同学们打打架,没准过几天又会和好如初了,他们那些大人们是不是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还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的出动家长和教导处么?太夸张了点吧!
  这个时候,四个“罪魁祸首”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会议室。乍一看到何绍群的时候,我捂着嘴差点爆笑出来,连忙低下头,佯装从包里拿出手帕的模样。可我低着头的时候,还在强忍想要大笑的念头,若是这时有谁抬起我的头,一定会看到我满脸的笑意。
  天哪,这还是何绍群么?这还是那个对自己形象讲究的要命的何绍群么:
  头发乱糟糟的象鸡窝,眼窝处青了一大块,颧骨上的皮肤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擦破了皮,嘴角处还被打出了血,身上的衬衣扣子被拉掉了好几个,衬衣上的口袋也被扯破了,半个口袋耷拉着,衣服裤子上还有一些灰秃秃的脏印子,手背上看起来还有疑似打架打出来的血痕伤口。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格外颓丧,满脸的戾气还未散去,一副拽拽的表情,哪里还象我认识了十多年,从来安静乖巧讨人喜欢的何绍群啊,倒有几分象极了地痞小流氓嘛!
  可是,我必须要强调的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狼狈却又该死的可爱的模样啊!真的好有意思啊!比起平时总是一副老学究模样,平静无波,说话四方八稳的何绍群,我承认,我还是喜欢他这副模样,亲民许多,看着也不那么讨厌了!
  他见到我出现在办公室里,先是一楞,接着表情有些奇怪,居然狠狠地瞪我,然后就仰着下巴桀骜的转过头去,再不看我,只将视线固定在天花板上,仿佛看到我,是侮辱了他一般。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在和他视线相交的时候爆笑出来。看他那副困兽的样子,我一点也不怕他。他瞪我,我也瞪他,毫不示弱。要知道,在这个时候,我可是占尽了上风。他想赢也赢不过我,除了被我乖乖的摆布之外,又能如何?反抗么?
  聪明如他,应该知道我们两个一直遵从的“家丑不外扬”的“斗争条款”,一切人民内部矛盾,都要在内部解决,绝对不能上升到外部矛盾。谁要是违反了,也就等于表示向对方屈服。因此,我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再怎么闹腾、欺负他,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反抗。哈哈,何绍群,你的现世报可算是来了啊!
  四个同样都一副狼狈相的男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家长们自然纷纷上前拉着自己的孩子好一番问长问短,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劲头让我看了只能摇头。走到站在角落里的何绍群面前,站定,我抬头看他,他还是拽得要命,理都不理我,下巴抬得比我还高。
  他这副闹别扭的模样,可爱的让我真想伸手捏捏他的脸。见他嘴角和颧骨上都受了伤,隐隐还有血丝沁出。我心中一动,拿着手帕抬手就想要去替他擦去那些血丝,可他非常不领情,头一扭,别开了脸,根本不让我碰。臭小子,当面给我碰钉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好,姐姐我也是个固执的人,你越是不让我碰,我越是要碰。
  我伸出手,才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很用力的扳过他的头,一只手捧着他的侧脸,一只手则拿着手帕按在他的那些还在出血的伤口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对我怒目而视。我白他一个大白眼,边按住他的伤口,边用姐姐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数落他道:
  “你搞什么,厉害了是吧,还学会和人打架了!送你来北大念书是让你学知识学文化的,可不是让你到这里来和人打架的!幸亏我爸和你妈都不在国内,不知道你干的这好事,不然的话,他们又该为你担心了,我的好弟弟!”
  他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看我,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用很不屑的口气说道:
  “你又不是我姐姐,我也没要你来,用不着你管!我被人打还是打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我眯起眼睛看他,顺势手下一重,在他嘴角的伤口上重重的按了一下,在他又忍不住痛得皱起眉头的时候,回道:
  “废话!你以为我爱管你的破事啊!要不是怕你的事情惹得我爸伤心,我才懒得管你嘞!别不识好歹!我大老远的从上海打飞的赶过来,为的还不是来替你解决问题的,可不是千里迢迢跑来和你斗嘴的!臭小子!”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你不来,我也能搞定!”
  “是啊,你能,你行,你不一般,你不是一般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你厉害,行了吧?好心当成驴肝肺!好,那你一个人去解决吧,我也不管了,倒也省了我的心!”
  我说完,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将手上的手帕索性直接朝他脸上一扔,做势转身就要走。他这次倒是手快,一下子接住了我的手帕,顺势拉住了我的胳膊,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得瞪着我,脸涨得通红看着我,闷葫芦似的憋了半天,这才象挤牙膏似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不是为我来解决问题的么?想要半途而废?!”
  我睨他,冷笑:
  “你不属猪啊,为什么也学会了人家的看家本领呢?几分钟前,是你嚷嚷着不要我管你的,你没忘记吧!好,我很民主,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把一切都交给你自己解决,我不管你。你反倒怪我半途而废?哼,天下的冤狱就是因为有太多象你这样颠倒黑白的人造成的!”
  他板着一张扑克脸,瞪我,似乎我的反驳真的让他哑口无言了。这样的情况,在我的记忆里,还从来都没有过。我的口才一向比不过他,以往与他斗嘴,鲜少有他被我说的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我承认,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很得意。
  这一次,他憋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那只拉着我胳膊的手,却一直都没松开,攥得死紧,甚至让我感到了他手心里的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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