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舒苏用数落我的责备口气,充满关切的告诉我,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向来冷静自信的何绍群,会那样为女人急得发疯、发狂的模样,她更没有想到,他会因为我而在外人面前伤心痛哭的令人心疼。她说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坏丫头。
我身边的很多人,似乎在我回国后都想要让我知道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似乎都不想再见到我一个大龄剩女再蹉跎岁月,错过难得的好姻缘,似乎都不希望我再做一个眼瞎耳聋的“心灵残疾人”,他们都像是事先联系好的一样,都在用非常坚定的口气告诉我,何绍群爱了我很多年,爱得我很深,爱得我很不同寻常,爱得那样明显,爱得那样不求回报,就连我家里的佣人们全都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心意,只除了我是唯一一个蒙在鼓里的蠢女人。
梁之文在舞会上,搂着我的腰,眼带笑意的诱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位“弟弟”,爱惨了你?因为他总是在梦里叫你的名字,在白纸上写你的名字,甚至还偷偷画你的画像在他的笔记本里,不然我那时怎么会知道你叫“望晴”,会一眼就认出了你?我只不过拿你开了句玩笑,他就发了疯一样挥着拳头朝我扑了过来,差点害我瞎了一只眼睛。所以,你是我们打架的诱因,你要负全部责任。
吴大卫在观光层的天台上,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责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家里为什么会在重新装修的时候多了那只超级豪华的进口大浴缸?那是因为何总曾听见你在看电视的时候,用无比艳羡的口气说过,要是家里能有一只这样的浴缸,那可真就是太完美的生活了。为了你这句话,何总千方百计的打听哪里有卖,还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我买到这款在国内还没有进口代理权的超级豪华大浴缸。
叶管家在尽责的盯着发烧的我吃药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家为什么要重新装修?那是因为老爷有一次无意中说起,说小姐你喜欢英式风格的室内装潢,觉得很典雅,很高贵,你曾说过将来要是有了自己的家,一定把家里装潢成英式风格,而且还会把庭院布置成英式田园。就为你说的这些话,何先生才决定将别墅重新装修。
舒苏揽着我的肩膀,在我掩面而泣的时候,语重心长的问我,你知不知道我和我老公结婚的时候,来参加我们婚礼的何绍群送了我们多么丰厚的贺礼?你知不知道他对我还说了句什么话?他说他替你向我道歉,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离开中国,你也不会不来参加我的婚礼,所以,他希望我能原谅你的缺席,而且他还感谢我能和你成为好朋友,让你有了自己最想要的闺蜜。
家里的老佣人们在我和何绍群冷战的时候,曾经偷偷的问我,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在家,哪怕你们两个吵吵闹闹,何先生的眼睛里都是光彩熠熠的;可你不在的日子里,尤其是你出国后的八年时间里,何先生就是对着我们笑,那笑容都是忧愁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连我们看了都觉得心疼啊。
司机老左在我和何绍群吵架负气出走的时候,在车子里犹豫了半天都没发动,还很含蓄的问我,小姐,你知不知道何总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只要有时间,就让我把车开到你最喜欢去的那些地方,常常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会轻轻发笑,有时又会眉头紧皱,我知道,他一定又是在想小姐你了。
……
回国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耳朵里已经一点点的塞满了身边人告诉我的许多事情,许多我不知道的,我不曾留意过的,我刻意忽略掉的真相。每知道一件事,震惊与感到幸福的同时,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一次,就觉得我的心房又迅速的塌陷了一块,更觉得自己越来越对不起何绍群,越来越辜负了他对我的感情。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如此的用情之深;我从来也都不知道,原来我的命运与《乱世佳人》的斯佳丽那样的相像,我和她的头脑居然也都那样的愚蠢,自诩聪明的我们,甚至感受不到来自身边的深情厚爱,看不到就在我们身边,有一个那样深爱着我们,等着我们敞开心扉去爱的好男人。
的确,何绍群和巴特勒船长很象,都那样无私的深爱着一个女人;都那样隐晦的爱着她们;都不喜欢亲口表白出来;都喜欢在受气的时候用恶毒与充满嘲讽的话语当作利剑刺向对方,可其实他们的内心也在受伤,也在滴着鲜血;都那样惧怕因为他们的率先表白,而被那个自私的坏女人捏住了把柄,从此落入被忽略与怠慢的一方;都在等待着他们爱的女人回头看一眼他们,能爱上他们。
可是,他们也许是不幸的,因为他们遇到的是两个自私的、不懂事的、甚至不明白什么是爱情的愚蠢女人。我和斯佳丽都自以为是的在追求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一种虚无缥缈的概念,却根本忽略了真正值得我们去追求、去把握的美好事物。
她追求的爱情,只是镜花水月一样脆弱的爱情幻想,揭开那层真实的面纱之后,所触摸到的真相竟是那样可笑与可悲;而我追求的平静生活,也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可笑理想,当我放下双手,听到的,见到的一切事实,让我无地自容,愧疚难当。我们都为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机会,很多的时间,还有很多的爱。
但是,现在,我想,我该值得庆幸的、也是唯一比斯佳丽幸运的是,她的男人因为等不到她的爱,因为被她伤害的太厉害,因为觉得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所以断然的离开了她,让她悔恨半生。
而我的男人,却并没有放弃我,并没有因为我对他做出的那些屡屡伤害他感情的事情而离开我,依然守在原地等着我,用他深情而无悔的爱,等着我一步步的走近他,投入他的怀抱。这,就是我比斯佳丽幸福的最大原因,因为我有一个比巴特勒船长还要深情不移的男人!
老左开着奔驰车,平稳而飞快的朝着家里驶去。与舒苏分别后,我坐在车里,想了很多很多。我今天没有喝多少酒,那些红酒的酒精浓度根本不足以使我神志糊涂发酒疯。但是,我却越来越觉得,那些酒精此刻在我的头脑里开始发酵,开始升腾,开始控制我的神志,让我有种在心底里炸开似的冲动。
我一下子坐起了身体,连连地朝着老左的驾驶座背上猛拍,焦急的嚷嚷着:
“老左,老左,我不要回家,我不要一个人回家。我要找何绍群,我要找何绍群,你送我去酒店,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老左从后视镜里看我,只一眼,二话不说,立刻找了个可以调头的路口,飞速的朝着反方向驶去。他载着我驶向有何绍群在的地方,就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大酒店里,那里有我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那个人就是我的“巴特勒船长”,是此生最爱我的男人。
一下车,刺骨的夜风吹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滚烫的脸颊感到了些凉意与舒畅。我飞快的奔进酒店大堂,根本不怕脚下的高跟鞋可能会被滑溜溜的大理石地板滑倒,迈着被一步裙包住无法大步奔跑的脚步,象只没头苍蝇一样冲进了三楼大厅已经快要散场的酒宴里,眼神忙乱的在一大群衣香鬓影的男人或女人中间,寻找着那个我熟悉的身影。
很多人都认识我,在看到一个晚上都没有露面的我出现的时候都有些惊讶,但随即都立刻非常恭敬的向我打招呼。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皇太女”果然很高傲,很目中无人,很不客气,甚至连理都不愿意理他们。这个时候,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要找到何绍群,我想见他,很想很想见他!
三楼大厅里没有他的身影,那么他会在哪里?难道他已经离开了?我焦急的在三楼附近到处的寻找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甚至连男厕所我都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寻找。可是,我还是看不见他,找不到他,心中那种慌乱与无措让我顿时意识到,当初我突然失踪的时候,他的心情是不是就和我现在是一样的呢?
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就在原地等待着我的何绍群,一旦悄然的离开我的世界,我竟会惊慌成这样!原来,我可以这样心无牵挂的离开中国八年,心底里竟是一直都笃定他一定会等我,他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念头。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我可以这样自信?
头脑太乱了,我可能真的被酒精弄混了头脑。我气喘吁吁的站在四楼阳台上,眼神在到处寻找着何绍群身影的时候,被我自己突然发现的事实再一次弄混了理智。我哆嗦着手,在自己的皮包里翻找着手机,我想要找到他,我想要知道他还在原地等着我,我想要知道,他没有离开我。
我焦急的寻找着,但眼泪又开始占领我的眼眶,模糊我的视线,让我无论在皮包里怎么找,那只并不算太小的手机都故意躲着我似的,就是找不到。我绝望的抬起头,正要四处找个人借手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我的不远处,阳台的转角上,我见到了我心心念念都要找的人,我看到了他。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帅气而自然的靠在阳台栏杆上,长腿交叠着,抽着烟,很是舒畅的模样,正和吴大卫在说话。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戏谑的笑容,显得很轻松,嘴角的笑意那样明显,似乎正在和大卫说着什么高兴的事情。